沈怸在江敛的屋里坐下,目光忍不住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古董上打转。
墙角立着一架斑驳的古琴,桌上摆着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瓶,就连窗台上的镇纸,看起来都像是块年代久远的古玉。
空气中的檀香似乎浓了些,隐隐压过了外面的霉味。
“你这里……收藏了很多好东西。”
沈怸忍不住开口,试图打破这有些沉闷的气氛。
江敛正在煮茶,青瓷茶壶里的水咕嘟作响。
“只是些别人不要的旧物。”
他语气平淡,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推到沈怸面前,“回魂巷晚上不太平,你最好别乱跑。”
“那些‘住客’……到底是什么?”
沈怸端起茶杯,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是鬼魂吗?”
江敛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不全是。
有的是执念太深,有的是被巷子困住……形态各异。”
他顿了顿,补充道,“它们大多不会主动伤人,除非你触碰到了它们的‘禁忌’。”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沈怸吓得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江敛却神色不变,只是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没事,是‘阿婆’又在搬东西了。”
他放下窗帘,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阿婆?”
“一个喜欢收集破铜烂铁的‘住客’,”江敛解释道,“她生前是个孤寡老人,总觉得那些旧东西里藏着家人的影子。”
沈怸听得脊背发凉,却又忍不住好奇:“你能和它们交流?”
“有时能,有时不能。”
江敛回到桌边坐下,“它们的世界和我们的,隔着一层薄纱。
我只是恰好能看到那层纱后面的东西。”
谈话间,沈怸的目光被桌上那个江敛之前擦拭的黑色木盒吸引了。
木盒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气息。
“这个盒子……”江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只是个普通的妆奁盒,年代久了,有点邪气罢了。”
他没有多解释,转而问道,“你对回魂巷的传说这么感兴趣,是因为什么?”
沈怸愣了一下,苦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听奶奶讲过一个关于‘回魂巷’的故事,和这里的传说很像。
她总说,巷子深处有面‘照魂镜’,能照见人心底的执念,也能困住迷路的灵魂。”
“照魂镜?”
江敛的声音微微一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奶奶还说过什么?”
“她说那面镜子是民国时期一个戏班子班主的遗物,班主的爱人在巷子里病逝,他便把镜子封在这里,说是要等爱人‘回魂’……”沈怸回忆着奶奶模糊的描述,“后来戏班子也散了,镜子就成了巷子里的一个传说。”
江敛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屋内一时间只有茶水沸腾的声音。
突然,沈怸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比之前那阵阴风更甚。
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只见门缝下渗出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聚集。
“来了。”
江敛低喃一声,站起身,走到那只黑色木盒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木盒里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宝物,只有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镜面布满了铜锈,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这就是……照魂镜?”
沈怸惊讶地看着那面其貌不扬的镜子。
江敛没有回答,只是将镜子捧在手中,目光凝重地看向门口。
门外的黑雾越来越浓,隐约传来女人的抽泣声,断断续续,悲切异常。
“是‘她’。”
江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那个戏班子班主的爱人,她的执念,就锁在这面镜子里。”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木门被狠狠撞了一下,门框剧烈晃动。
抽泣声变成了凄厉的哭喊,伴随着指甲抓挠门板的声音,刺耳至极。
沈怸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怪谈”的存在,那些书本上的文字,此刻化作了眼前活生生的恐惧。
“别怕,”江敛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举起手中的铜镜,对着门口,“她只是想见镜子里的‘人’。”
他用一块软布轻轻擦拭着铜镜的镜面,随着锈迹被一点点擦去,镜面竟然隐隐透出微光。
沈怸惊讶地发现,那镜面中似乎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旧式的戏服,正悲伤地低语着什么。
门外的哭喊渐渐变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凝视。
黑雾从门缝下散去,门外恢复了寂静。
江敛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铜镜放回木盒,锁好。
“她每天晚上都会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解释道,“这面镜子困住了她的执念,也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沈怸看着那个黑色木盒,只觉得遍体生寒。
原来怪谈的背后,往往藏着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
“你为什么要留着这面镜子?”
他忍不住问道,“它这么危险……”江敛看向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替他守着这里的‘东西’,首到它们找到该去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怸身上,“回魂巷的秘密,不止这一个。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留下来吧。
但我提醒你,好奇心有时候会惹上麻烦。”
沈怸看着江敛清冷的眼睛,又看了看窗外深不见底的黑暗。
奶奶的故事,眼前的怪谈,还有这个神秘的古董修复师……一股强烈的探究欲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我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