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墨痕谶国子监藏书阁的晨雾里混着陈墨香,裴照雪指尖抚过《山河志》卷脊的蠹痕,忽然停在某处凸起——这是宋代"蝴蝶装"特有的书页粘连法,若非他在翰林院修过古籍,断看不出这册"永昭元年刻本"竟是倒置重装的赝品。
阿灼正踮脚查看房梁悬索的勒痕:"《洗冤集录》说自缢者舌抵齿,可这位..."她扳开书生僵硬的颌骨,"《折狱龟鉴》里记载的假缢真杀案,凶手用冰针刺哑门穴致人僵首...""但冰针会留下水渍。
"裴照雪突然将书册按在窗棂光晕中,"看这墨色。
"《山河志》倒置的文字在阳光下泛起青芒,阿灼嗅了嗅书页:"衡州松烟墨混了砒霜?
《墨经》说凡墨色贵紫光,青白光者次之,这分明是...""御用螺钿墨。
"江怀璧提着药箱跨过门槛,"需取南海珠母贝煅灰,佐以辽东百年松烟,只有司礼监能用。
"太医令的银针挑开书生指甲缝,"看这墨渍残留,凶手至少是掌印级宦官。
"裴照雪却凝视着书生扭曲的指尖——那分明是临死前蘸血画的星图,与玄渊阁祭坛的银汞星轨如出一辙。
他忽然将书册浸入茶汤,罪己诏残页在遇水显影的刹那,阿灼惊呼:"是《天工开物》记载的水纹纸!
"泛黄的诏书上,先帝朱批如血:"朕德不类,致天降灾异..."阿灼却盯着藏头诗句瞳孔骤缩——"昭昭天命不可违,雪藏麒麟终显贵",每句第七字连起来正是"裴照雪生辰"!
"《文心雕龙》说隐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
"她将宣纸蒙在血星图上,"但用藏头诗写罪己诏,这位先帝倒是个谜语人。
"江怀璧忽然剧烈咳嗽,袖中滑落本《冷斋夜话》。
裴照雪剑尖挑起话本,封面赫然写着《冷面少卿与他的小逃妻》:"江太医对市井文学颇有研究?
""咳咳...这是研究《黄帝内经》移精变气论的辅助读物。
"江怀璧面不改色地收回话本,"就像裴大人查案需要小娘子相助..."阿灼突然拽过两人:"别吵!
听这书架的声响!
"《山河志》所在书架正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裴照雪数着节拍:"这是《梦溪笔谈》记载的水运仪象台齿轮声,每刻击钲三百六十..."话音未落,整面书架轰然中分,露出暗格中泛着荧光的玉匣。
阿灼摸出醋瓶泼洒,匣面显现北斗七星纹:"《考工记》说玉匣藏枢,北斗指路,但为何要用...""因为这是具二十八宿浑天仪!
"裴照雪转动玉匣七星柄,阁顶突然降下星图投影,"《新仪象法要》记载过这种机关,但能微缩至书匣大小..."投影中浮现先帝身影,正在御花园埋下青铜匣。
阿灼突然指着背景:"看那株西府海棠!
《长物志》说海棠无香,唯蜀中嘉州者有香,可这是长安...""所以先帝根本不在皇宫!
"裴照雪剑柄击碎玉匣,掉出的密信盖着玄渊阁火漆,"这是二十年前阁主亲笔:星盘现世日,真龙归位时..."江怀璧的银针突然扎进裴照雪后颈:"对不住,但你知道的太多了。
"阿灼甩出朱砂符的刹那,太医令袖中射出淬毒的岐黄针:"姑娘可知《千金方》记载的醉仙灵芙?
与青陀罗混用便是奇...""是***对吧?
"阿灼突然掀翻砚台,墨汁泼在银针上泛起泡沫,"《本草衍义》说真银遇墨色不渝,您这镀铜的针也太敷衍了。
"书架机关突然逆转,将众人卷入密道。
阿灼在坠落中抓住裴照雪衣襟:"《武备志》说地道设伏,必留生门,找有苔藓的..."他们重重摔在青砖上,眼前景象让阿灼窒息——数百具金缕玉衣悬于穹顶,每具心口都刻着九瓣莲。
裴照雪剑尖颤抖着挑开最近那具,玉衣下赫然是他七岁时的面容!
"《西京杂记》载金缕玉衣可保尸身不腐。
"江怀璧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但若给活人穿上,便是最好的替身傀儡。
"阿灼突然冲向东南角的陶瓮:"《墨子·备穴》说置罂听声,这瓮能传地面..."她贴耳细听,脸色骤变,"是马蹄声!
禁军正在赶来!
"裴照雪却凝视着玉衣内的生辰帖,突然挥剑斩碎所有傀儡:"二十年前他们用玄渊阁做局,二十年后该掀翻这棋盘了。
"密道尽头透进天光时,阿灼回头望见星图投影消散前最后的光斑——那分明是核反应堆结构图,用篆书写着"临界温度"。
"现在信我了吗?
"她将核辐射防护手势比给裴照雪看,"就像《周礼》说以苍璧礼天,有些真理亘古不变。
晨钟撞破阴谋的余韵,裴照雪忽然将玄铁令塞给她:"从今日起,你与我同查玄渊阁。
"阿灼摩挲着令牌上的星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的话:"《论语》云知者不惑,但真正的勇气,是带着疑惑继续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