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满整个教室,林夏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翻着课本。
昨天和季向阳的偶遇还在她脑海中回荡,那首吉他曲的旋律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今天有音乐课。
"陈晓晓转过身来提醒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听到这句话,林夏的手指微微一颤,差点把笔记本摔在地上。
她看到课表上那个醒目的"音乐"两字,就像一把无形的刀,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是转学后的第二天,一切都显得格外陌生。
班上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音乐课,有人在哼着流行歌曲,有人在复习着乐理知识。
这些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场景,此刻却让林夏感到无所适从。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节普通的课。
可是当她收拾好课本准备前往音乐教室时,双手还是不自觉地颤抖。
音乐教室在艺术楼三层,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整个校园的风景。
阳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枝叶,在大理石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一首无声的乐章。
走廊尽头的钢琴房传来断断续续的练习声,莫扎特的《小夜曲》,是初学者在练习。
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根细针,刺痛着林夏的神经,让她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
"林夏,你走得太慢啦!"陈晓晓回头喊道,她的马尾辫在阳光下跳跃着,充满活力。
林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加快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首这样躲避,但此刻,她多么希望时间能走得再慢一些。
推开音乐教室的门,一架崭新的施坦威三角钢琴映入眼帘。
黑色的琴身在阳光下泛着优雅的光泽,就像她家里那架尘封的旧友。
那些封存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比赛、掌声、鲜花,还有...那个雨夜刺耳的刹车声。
林夏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快步走向教室后排,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校园音乐节。
林夏听到有人提到了季向阳的名字,说他去年的吉他表演很精彩。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拍,昨天傍晚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音乐老师白柔。
"一位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年轻女教师走进教室,她的声音温柔而清亮,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林夏抬头看去,突然愣住了——白柔老师的左手无名指上少了一截。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一震,目光难以移开。
"这学期我们要学习的内容是..."白柔开始介绍课程安排,她的举手投足间带着优雅的气质。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教室,在看到林夏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夏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记笔记。
笔尖在本子上划出凌乱的线条,她知道白柔老师一定认出她来了——两年前那场比赛的评委之一就是白柔。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位优雅的钢琴家会成为自己的音乐老师。
命运有时就是如此戏剧性。
"今天我们先来听一段示范演奏。
"白柔走向钢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
少了一截的无名指并没有影响她的气质,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独特的美,"这是肖邦的《夜曲》,也是去年全国青少年钢琴比赛的指定曲目之一。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了林夏的心脏。
这首曲子,她再熟悉不过。
那些深夜里反复练习的片段,如同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现。
她记得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强弱变化,每一个情感的起伏。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与钢琴分离。
优美的旋律在教室里流淌,白柔的演奏细腻而富有感情。
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即使是缺少一截手指,她依然能把这首曲子诠释得如此完美。
林夏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觉眼睛有些发热。
那个浅浅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这次,疼痛中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音乐不在于技巧的完美,而在于真情的流露。
"白柔弹完后转过身来,目光柔和地扫过每一个学生,"现在,有谁愿意来试试这首曲子的前奏部分?"教室里一片寂静。
这首曲子的难度不小,普通学生很难驾驭。
几个学过钢琴的同学面面相觑,却没人举手。
"林夏同学,"白柔的目光温和地看向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特殊的关切,"要不要来试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夏身上。
有好奇,有期待,还有...同情?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聚光灯下,无处可逃。
那些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看到她内心最深处的伤痕。
"对不起,老师。
"林夏的声音有些发抖,手心己经冒出冷汗,"我...我不太舒服。
"说完,她猛地站起来,几乎带倒了椅子。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冲出了教室。
身后传来同学们的惊呼声和陈晓晓担心的呼唤,但她己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想逃离,逃离那些目光,逃离那架钢琴,逃离所有与音乐有关的一切。
一路跑到走廊尽头的琴房,推开门,关上,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还是认出了这间琴房——昨天她经过时,听到有人在这里练习莫扎特。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琴房里的立式钢琴上,琴键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这是一间很小的琴房,但足够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林夏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打湿了校服裙子。
眼前又浮现出车祸那天的场景。
暴雨中的刺眼车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刺骨的疼痛,还有...永远无法痊愈的伤。
那一刻,她不只失去了演奏的能力,更失去了对音乐的信心。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眼泪己经干涸,门被轻轻推开。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是白柔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林夏慌忙擦掉眼泪,想要站起来,却被白柔按住了肩膀。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白柔身上的味道。
"不用起来。
"白柔在她身边坐下,裙摆在地上铺开一个优雅的弧度,"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育才中学教书吗?"林夏摇摇头,余光看到白柔那截缺失的手指。
阳光照在那里,像是在讲述一个无声的故事。
"五年前,我也经历过一场车祸。
"白柔举起左手,那截缺失的手指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医生说我再也不能登台演出了。
那时候,我也像你现在这样,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林夏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柔。
这个优雅从容的女人,竟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她一首以为,只有自己在和这样的痛苦搏斗。
"那您是怎么......"林夏欲言又止,目光落在钢琴上。
"后来我明白了一件事,"白柔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温暖,"音乐从来不是为了展示完美,而是为了传达感情。
即使少了一根手指,我依然可以弹奏出自己的心声。
就像昨天那个阳光的男孩说的——音乐本来就是用来分享的。
"林夏惊讶地看着白柔:"您知道......"白柔笑了:"育才中学的艺术楼,总是能听到一些动人的故事。
"她站起身,走到钢琴前,温柔地抚摸着琴键:"这架琴,每天都在等待着愿意倾诉的人。
它不在乎你的技巧是否完美,只在乎你是否真诚。
就像那个男孩的吉他,虽然技巧不够纯熟,但每个音符都充满真情。
"林夏看着白柔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慢慢融化。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同一个道理。
原来,受伤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而愈合的方式,也不只有一种。
"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白柔转身,微笑着说,"但答应我,不要把自己关在回忆里。
育才中学的大门,永远为热爱音乐的人敞开。
无论是弹钢琴,还是其他任何方式。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整个琴房笼上一层温暖的光。
林夏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白老师。
""不用谢。
"白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听说你昨天在篮球场遇到了季向阳?"林夏惊讶地抬起头:"您认识他?"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一拍。
"那个阳光男孩啊,"白柔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经常来艺术楼练吉他。
有时候会在这间琴房,就坐在窗边那张椅子上。
说起来,下个月的校园音乐节,他好像还缺一个搭档..."林夏还想问什么,但白柔己经走到门口:"好了,***室吧。
记住,音乐和阳光一样,永远不会辜负期待它的人。
"回到教室时,己经下课了。
同学们都在收拾书包,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音乐节的事情。
陈晓晓担心地迎上来:"你没事吧?我本来想追出去的,但是白老师说让她去。
"林夏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了,谢谢你。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飘向窗外的篮球场,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夕阳下投篮。
她轻轻摸了摸左手腕的伤疤,那里不再像往常那样疼痛。
或许,是时候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