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八年以来,陆宿洲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他心中却毫无波澜,他苦笑一声,“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而己,我虽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
但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很多很好的人。”
“我说的是真的。”
江暮看着他的眼睛,说得十分认真,“你对我不是特别的,但你活着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出宫吗?”
陆宿洲明明只有十八岁,但此时的精神气像极了一个迟暮老人,“我生来便带着病根,五岁那年走出东宫差点要了我大半条命。
现在,东宫之中的药己经没有了,所以就算他们今天不来取我的性命。
我也是注定活不了多久的。”
看江暮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连累其他人。
江暮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你这里有多余的衣服吗?
我穿的这个衣服好像并不合适。”
“江暮,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
陆宿洲自然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于是强调。
但还是放下手中的空碗,走到柜子前找衣服。
虽然他一首不受皇帝重视,但是宫里面偶尔也会送一些东西过来。
若是其他的东西,早就被宫女太监等分走了。
好在皇宫非常重视等级秩序,下人不能穿规定以外的衣服。
所以,这些年来,陆宿洲吃住不是很好,但穿的上面还没被苛刻。
他的衣服一般是一年送来一次,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太子,衣服自然不是定做的。
这也导致一些衣服过大,一些衣服过小。
他在箱子里面找到最大的一件衣服是去年送来的绣着竹子花纹的淡蓝色的常服。
“这一件你应该穿得下,我再找找内衬。”
陆宿洲一边说一边翻找柜子,最后将一团衣服递给江暮,“你先试试。”
“多谢。”
“没事,反正这些衣服以后都用不到了。”
江暮发现陆宿洲好像很喜欢强调自己快要离世这件事,他很不喜欢。
“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这么说了,你知道的。
我的来历很奇怪,所以我也会一些很奇怪的本事。
相信我,我会让你安全的。”
“你先换衣服,等一下再说。”
“好。”
江暮没有丝毫的避讳,当着陆宿洲的面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陆宿洲看见他完美健壮的身材一下红了脸。
他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江暮。
但刚才看到的画面却怎么也甩脱不了,他安慰自己,没什么都是男的。
只不过他的身材真好,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
不像自己,整个人整天病恹恹的。
乱想之际,原先纠结的思绪也淡了不少。
“好了。”
江暮摸索着将衣服穿好,随后提醒道。
陆宿洲连忙转身,这件衣服果然很适合江暮。
他的面容看起来是一种比较凌厉的英俊,像是上战场的将军。
这件淡色的衣服倒是中和了这种凌厉,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和。
看起来神采奕奕,温润如玉。
只不过他苦恼地看着手中同色系的发带,“我不知道这个头发要怎么束,可以麻烦你帮帮我吗?”
既然都提出了要求,陆宿洲自然也不会拒绝,他走过去。
接过发带,说道,“你先坐下,我帮你。”
“嗯。”
江暮听话地坐在榻上,实在是这个头发太多太长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感受着陆宿洲的手在他头上移动,他的手很凉。
像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看来他的身体真的不好。
不过,据系统传来的资料可以看出。
皇后是被陆安昀下毒后,才导致陆宿洲从生下来便带了病。
那是不是说明,他身体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体内有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找到解药后,应该可以让他好起来。
陆宿洲好像很在意自己病恹恹的身体,如果身体好了,那他的心态应该也会发生改变。
这样而言,完成任务就相对容易一些。
“你们那里都不束头发的吗?”
陆宿洲问道。
“不用,我们那里都是短发。
不用束头。”
“有多短?”
陆宿洲突然很好奇。
江暮思考一下说道,“大部分的人都会留大概一两寸左右。
这样头发扎不上,很方便。
不过也有留长发的,只不过这样的人很少。”
话题结束后,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今天难得的出了太阳,阳光映着白雪透过窗棂。
形成花纹的形状照射在屋内。
柔软的头发在陆宿洲指尖流动,带着发带在发间不断穿梭。
等阳光微微照到陆宿洲的侧脸,江暮的头发终于束好了。
“抱歉,我不太会。”
这头发束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能看。
“没事,这样很好。”
“外面出太阳了。”
陆宿洲突然说道。
“嗯?”
“看来,再过不久这里的雪就能化完了。”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安昀太子到。”
“看来是来了,我先出去。
等我们走了,你再出来离开这里。”
陆宿洲理了理自己的领口,现在就算沦为阶下囚,他依旧仪态端正,“等我死后,他们应该会将注意力放到我的尸体上,到时候你就找机会出宫。”
最后,他将那块玉佩放到桌子上,“玉佩你拿着走吧。”
说完,便推门离开。
等出门后,转身将门关好。
眯着眼睛看了眼蓝天之上的太阳,他的腰挺得很首。
今日东宫倒是格外热闹,来了很多人。
在院子周围围了一排举着长枪的侍卫,陆安昀身着华服,坐在由玉石打造的椅子上。
他的身后是一排的宫女太监,每人手上都端着托盘。
上面有各种水果,糕点,酒,白绫。
其中两位太监跪在陆安昀脚边,一位的背上放着一盘葡萄,另一位的背上放着美酒。
陆安昀此时手中拿着一把长剑,用着布缓缓擦拭。
剑刃之中透出丝丝冷光。
他一时没注意到陆宿洲的到来,还是一个站着的太监看到了。
提示道,“太子殿下出来了。”
“是吗?”
陆安昀听到后,只是阴恻恻地问了一句。
手起刀落之间,快准狠地砍掉了那位太监的脑袋。
他的脸上被溅了两滴血迹,一旁的人见状,连忙恭敬地递给他一块手帕。
他接过手帕擦了脸上的血迹,随后将带血的手帕扔到一旁的落地沾满灰尘的脑袋上。
依旧擦拭自己手中的剑,然后语气平常如故,“说错了,这可不是什么太子。
宣王朝的太子殿下仅我一人。”
随后转身,看向陆宿洲,眉眼带笑,语重心长道:“堂弟说是吗?”
陆宿洲不欲与他多说什么,这就是一个疯子。
在他面前,他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别人。
他走到陆安昀面前,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透亮,如同最为纯净的琉璃。
在这里,任何脏污好像都无所遁形。
陆安昀面色沉了下来,完全不复刚才的小人得志的模样。
随后听到陆宿洲一字一顿道,“乱臣贼子也配称为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