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琼眼瞧着面前人被揭穿似地一言不发，神色由晴转阴，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冒昧。
他赶忙拱手行礼道:“抱歉，方才无意冒犯，只是对姑娘女扮男装一事略感新奇。
在下还有其他事务，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他哪里知道，为了能进私塾学习、参加乡试，宁愿不择手段的书生，己经不打算让他离开了。
她满脸堆笑，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捕爷请留步。
方才捕爷呵斥同行，替小女解围，己令小女感激不尽，又怎会怪罪。
虽暂无谢礼，至少请喝碗茶再走。”
说着，不等姚琼开口推辞，书生就把他强行拉到桌边长凳上，按着坐了下来。
这一举动引起了他的警觉——她硬要他喝茶，难道这茶水什么问题？
他低头看了看茶碗，微微嗅了嗅。
茶水并无明显异味，但颜色略偏黄偏暗，分明掺杂了以麻沸散为主料的***，他以前中过招，险些丢了性命。
姚琼心里一沉，左手悄悄缩回斗篷下，握住了剑柄。
也对，若是一般的良家女子，又怎敢独自栖身于人多眼杂、危机西伏的京城？
想必有些手段。
她甚至可能不是一只柔弱绵羊，而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这两碗茶，他进来时就在这里，没被动过，应该是她用来麻醉另外两个捕快的，毕竟他们刚才想捉她去抵罪。
他脑海里飞快闪过这些念头，但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稳住对方，再伺机制服。
他修长的眉目微微眯起，嘴角荡漾开一抹笑意，温和道:“那便多谢姑娘款待，只是如此好茶，姑娘当一起品尝才有滋味。”
他本就俊美可人，这莞尔一笑，恰如清风拂柳，送来淡淡花香，使书生不由一瞬失神。
但她也不会轻易被容颜折服，反而迅速转念一想，他方才盯着茶碗看了几秒，眼神中掠过一丝惊疑，再结合刚才的话，大抵己然发觉茶中之异。
刚才那两个捕快都怕他，想必深不可测。
一定要当心了，这种看上去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的人，也可能是危险恶毒的伪君子。
弄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
“好茶不敢当，捕爷是客，当先品为敬。”
她也笑着回应。
二人对视片刻。
“依在下看，姑娘怕是不敢喝这茶吧，毕竟中了***，就危险了。”
一语戳破，他站起身，褪去唇边微笑，左手悄然拔剑出鞘。
刹那间，书生也脸色一变，迅速抱起旁边另一个茶碗，朝着对方的面门用力砸了出去，同时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敏捷地侧身后仰，碗从他头顶上方飞过，狠狠摔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紧接着，他提起长剑，如一支利箭般“嗖”地一下逼近，朝着她的脖颈刺去。
书生只觉他的残影瞬间来到面前，躲闪不及，索性屈膝一蹲，利剑的寒光在她头顶划过。
她冲着近在咫尺的他，顺势猛地挥出一拳，打在腹部。
他显然感到了疼痛，闷哼一声，本能退后了几步。
她借机迅速跑了几步，一跃而起，跳到桌上。
刚一站定，他提剑再次上前，抬手刺向她的腿。
她居高临下飞起一脚，试图狠踹他另一边的肩膀，却不料他顺势一把钳住她的脚踝，随即用力一扯。
咚！
她被拉下桌子，一***摔坐在地上，生疼。
但她红了眼，颤抖着起身，目光里折射出一股凌厉的凶狠。
她摸出怀揣着的匕首，准备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她像一头受伤后丧失理智的野兽，高高举起匕首，发疯似地冲他扑来，奋力刺向他的脖颈，却被他抬手伸出两根修长手指夹住了刀锋。
她赶紧用力抽回匕首，他飞起一脚踹在她的小腹，力道不深，却使她不由后退了好几步。
她咬着牙，握紧手里的匕首，像饿狼扑食一般再次猛扑过去，刺向他握剑的手，却被他挥剑挡住。
匕首和剑身相撞，发出“铿”一声响亮的金属撞击声。
她索性丢掉匕首，双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把自己的脑门用力撞向了他的。
他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没有及时防备。
一时间，两人都觉得额前一痛，眼冒金星，半天缓不过来。
突然，他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些许恼怒:“姑娘，适可而止。
继续胡作非为的话，就别怪在下不留情面了。”
闻言，她像突然被人点了一下脑壳，如梦初醒，开始冷静下来。
虽心有不甘，却意识到自己终究不是他的对手，己经铁定要被带去衙门治罪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浑身颤抖，心中狠厉的戾气渐渐消散。
她赶忙收回匕首，丢在地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声情并茂”地用“哀婉”的语气开口恳求道:“实在对不起啊，捕爷大人，今日之事，只是小女一时冲动，昏了头脑，小女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的！
是小女该死，自不量力冲撞了捕爷大人。
小女愿不惜一切代价赎罪，小女发誓改过自新，从此再也不会心生邪念，只求捕爷大人暂且放小女一马！”
姚琼皱了皱眉，语气中充斥着一股不耐烦:“你身上确实没有血腥味。
但就算首次未果，蓄意杀人也必须受刑，姑娘还是去牢房改过自新吧。”
他瞪着她，补充道:“若是拒捕，绝不轻饶。”
没想到，书生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了他的腿，然后假装没注意到他瞬间嫌弃、厌恶的神情。
“不要啊，大人！
求求你不要把小女带去衙门，小女是家里人派来读书和科举的，代表了家族的命运和希望，要是有了犯罪记录，一切就都泡汤了。”
她仰头看着他，眼角竟开始流出一串串泪珠。
她带着哭腔接着说:“小女名叫谢灵陶，家住偏远山村。
弟弟谢炯到了该读书的年纪，可前些日子进山采药，不慎从山坡上摔下，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不能来京城赴学了，家里人便让小女以他的名义、身份前来。”
姚琼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行了。
这么说，姑娘想杀在下，是因为怕女儿身份泄露，不能读书和科举了？”
“是的，求求大人给小女一个机会，小女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姑娘担心风险，在下保证不说出去就是了，何必用极端方式来堵在下的嘴？”
谢灵陶见他紧绷的神色略微松动，不由悄悄舒了一口气。
这人怕是吃软不吃硬，自己只要再软磨一下，说不定有戏。
谁知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她支棱起耳朵一听，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