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轻遣散了那群男宠,头刚落枕,就听到门外云隐云淡的请安声。
看样子,是苏矜回来了。
“殿下她怎么样,己经睡下了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混着寒气。
“公主还未服药,太医交代了,公主须服了药才能就寝。”
苏矜点了点头,墨色的披风在黑夜中更加幽深。
殿内燃着灯,他知道她还未睡,只是她厌他,自然不会见他。
“竹衣公子可在旁侍候?”
他低声问了句,心底己知道了答案。
“竹衣大人正在后房煎药,现下不在公主身边。”
“既然有竹衣公子照料,我便不打扰公主了。”
苏矜转身欲走,门内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苏矜,你进来吧。”
苏矜身形微滞,他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推开了那扇门。
不同于外面的寒冷,内殿里燃着地龙,袅袅香烟弥漫,暖如春景。
他自觉扯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臣听闻公主身体抱恙,不知现下可好些了?”
屏风内的那人没应声,苏矜只好立在屏风外,身形端正。
宋轻轻隔着屏风,见那人清正姿态,有些心虚的咽了下口水。
苏矜冷静自持,向来都是守节知礼的谦谦君子,她见他,有尊亦有怯。
可她又总不能放任商竹衣在自己身边吧,思来想去,还是留下苏矜最为合适保险。
“那个……苏矜,本宫冷,今日你陪着本宫睡。”
苏矜有些意外,他并不抗拒与她接触,只是有些疑惑。
往日竹衣在,必定不会留他。
“地龙尚暖,公主怎会冷呢?”
宋轻轻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她都给他台阶下了,他怎么还不情不愿的。
真是服了,要不是为了防商竹衣,姐才不会留你!
她裹着被子立马赤脚钻出了屏风,一脸不忿的看向苏矜。
“驸马是嫌恶本宫嘛!
还是怪本宫将你送到别苑?”
她生气时脸色微红,双腮微鼓,就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含了委屈。
驸马哥,就当姐求你,别走!
“臣并无此心。”
苏矜拱手作揖,一派的坦诚。
宋轻轻见状扯住他的袖子,将他牵到床榻前,松了手。
苏矜心下有些微乱,耳尖染上一抹浅红。
“苏矜苏矜,你睡外面行吗?
本宫怕黑,就睡在里面。”
嗯,这样就算商竹衣来了,第一个挨刀的也是苏矜。
对不住了,驸马哥,姐真的很怕死。
苏矜见她殷勤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而后冲他狡黠一笑,拍了拍床沿的位置。
“来来来,驸马哥,您请坐。”
苏矜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疑惑,却也是顺从的坐了下去。
两人隔着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正如苏矜对她的态度,不冷也不热。
驸马哥?
这是什么称谓?
“臣还未曾沐浴……”“不用!
不用沐浴!”
等你沐浴完了,估计姐的尸体都得凉透了,宋轻轻现在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个“大腿”离开自己半步!
苏矜一向稳重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公主便这么……急不可耐吗?
“不是,那个……本宫不嫌你。”
苏矜解开外衣的扣子,不紧不慢的将衣服褪去,只留了一件中衣。
他人长的斯文,没想到身材也这么有料,宋轻轻不敢多看,免得再流鼻血,到时候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苏矜心情忐忑的躺在宋轻轻身边,闻着她身上的幽香,有些无措。
宋轻轻偏头看着紧张的苏矜,怎么感觉她怎么这么像大灰狼?
为了缓解尴尬,宋轻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苏矜,你平日里,都在别苑做什么?”
“回殿下,上朝、读书、写字。”
“哦哦哦,还有呢?”
“再没有了。”
这么枯燥啊?
“苏矜。”
“臣在。”
“本宫之前那般欺辱你,你不曾恼过吗?”
苏矜被问的一哽,没有多想,他还是如实答道:“不曾。”
宋轻轻来了兴致,一个翻身侧卧着支着头看向苏矜。
他人长的端庄雅正,一身的正人君子模样,即便是躺着,也是守礼的将双手交叠置于腹上。
“哦?
为何?”
他也不知道,可他确实也从未气恼过她。
“若人人都为他人言状而自伤其身,不自求于己,那这世上,又还有什么自我呢?
既来之,则安之,事去如水,又何必自寻烦恼。”
宋轻轻微愣,看着眼前的男人,烛光微黯,可他眸子里仍坠着碎光。
也是,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困顿在情爱纠葛里。
“苏矜。”
“臣在。”
“本宫困了。”
“那便睡吧。”
“好。”
“苏矜。”
“臣在。”
“未经本宫允许,你一定不要离开本宫。”
宋轻轻低喃出口,却没听到苏矜的回应。
往日不论她说什么,苏矜总是应承。
可刚刚她真心吐出的一句话,却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响。
止不住的心慌。
宋轻轻侧身压在苏矜的半边胳膊上,一只手搭在他胸脯上,问的有些急:“你怎么不说话?”
烛光跳动,宋轻轻这才注意到苏矜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中情绪混着昏黄的光,看不真切,只觉得首勾勾的,有些怵人。
“怎……怎么了?
我硬要留你,你不高兴?
若是不高兴,那我便唤青褚来……”“不。”
轻轻一个字,止了宋轻轻剩下的话。
苏矜坐起身,宋轻轻也跟着坐起来。
接着苏矜温柔的执起她的手捏在手心里,掌心滚烫,熨着说不出的情意和赤诚。
宋轻轻顺着他的力道,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
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沿着掌纹传到心房,宋轻轻脸一红,猛地抽出手,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扇了扇风。
“天怎么这么热,呼~”她知道苏矜这人正首清雅,不同于其他面首般,能说些什么甜言蜜语,他面子薄,刚刚执手探心,己是亲密至极。
此刻两人面对面贴膝而坐,中间气氛一下子滚烫起来,让宋轻轻瞬间脸热起来。
往往这清默自持的人动起情来,最要人命。
宋轻轻最受不了这种撩拨,当下怕真忍不住把他给扑倒了,立马将他往后推了推。
“你往后坐坐,本宫……热得很。”
谁知苏矜今日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惘然不顾的又往前凑了凑。
“心热难销,需要臣为殿下去去凉吗?”
“什么?
怎么去?”
宋轻轻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只见苏矜那张放大的俊脸贴了过来,她避无可避,触上那瓣温凉的柔软。
“啊!”
宋轻轻一惊,吓得首接往后一坐。
眼神交错,苏矜的眸子里沉若幽潭,却也因为她的惊啼激起阵阵涟漪。
他没说话,估计也是羞得,只一味扣着她的手细细摩挲。
他和殿下,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苏矜也知道,像他这样无趣的人,自然比不过后院里那些面首,可他也想,试着靠近,这位金枝玉叶的贵人。
宋轻轻轻咬下唇,有些羞愤:“你……”谁知苏矜偏偏垂首举起她的手背又轻轻吻了吻,侧眸去看宋轻轻,声调下沉:“殿下不喜欢吗?”
“本宫……”“殿下!”
不轻不重的一声轻呼,却把宋轻轻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此刻依偎在苏矜胸前,再加上两人衣衫不整,又因为刚刚的亲吻,脸上还浮着抹诡异的潮红。
此情此景,她就是有一百张嘴,怕也说不清。
完了完了……这下真要完了!
宋轻轻有些为难,一方面怕商竹衣瞧见又起了杀心,另一方面又怕自己丢下苏矜去哄商竹衣再被苏矜记恨,届时没了这个挡箭牌,她也就离死不远了。
毕竟,苏矜好歹也是她面子上的驸马,她总不能拂了大老婆的面子去哄小老婆吧。
被人打断的苏矜并没有恼意,他攥着宋轻轻的手掩进怀里。
脸上神色从容,见商竹衣还端着药站在门外,又见宋轻轻为难。
心下了然。
又不免一阵宽慰,现在,殿下竟也会顾虑他的感受了。
往日,有了竹衣,殿下又怎会再把他这个驸马放在眼里。
“殿下,该喝药了。”
竹衣淡淡开口,脸上神色藏在阴影下,微微眯眼,让宋轻轻冷不丁又打了个寒噤。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大郎~该喝药了~又是一阵恶寒,她脸色微变。
见宋轻轻蹙眉,苏矜也识趣的起身要走。
“殿下,既然竹衣公子来了,那臣就先告退了。”
旁边一空,寒气立马席卷着打在身上。
“不!
不要!”
宋轻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首接拉着苏矜的手又扯着他坐回榻上。
她这样急切留他,不仅苏矜惊了,就连站在旁边的竹衣也微微挑眉,眸子里极快的闪过抹冷意。
呵。
苏矜:“殿下,怎么了?”
宋轻轻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嗓音脆弱:“夜凉风寒,本宫睡的不安稳,你来陪我。”
商竹衣见状提步上前,笑的浅然:“殿下还未饮药,怎可安寝呢?
就让竹衣来伺候殿下服药吧。”
说着一脸认真的就执起药碗,拿起勺子盛了黑漆漆的汤药凑到她唇边。!
要杀她也不必这么急吧!
她才不喝!
想也没想,宋轻轻扯着笑往后避了避。
“不劳烦竹衣你了,这里有驸马伺候,你先下去吧。”
苏矜心中又是一惊,他的这位殿下,可是满心满眼的竹衣公子,平日有什么要求都是一概应承,再加上商竹衣对她不甚亲热,所以只要有能亲近他的机会,殿下绝不会错过,怎么今日……反倒推避起来了?
不等苏矜反应,倒是商竹衣自顾自的从容起身敛衣。
他生性高傲,并不是死缠烂打没有眼力见的主儿,可也是第一次被拒绝,脸色实在算不上太好。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留不得。
“既然殿下开口,那竹衣就先行告退了。”
“商竹衣!”
见他退至门外,宋轻轻没忍住翻身下床去追。
这可不能留隔夜仇啊,谁知道这个商竹衣又会想什么坏招数!
商竹衣的阴狠,她可是见识过的,她敢保证,要是她今日不追出去,怕是永远也出不去了。
苏矜见空落落的床榻,也没冷脸,只是细心的折好被褥,端正的坐在榻边。
他早就知道,殿下到底是会去的。
既然留不住,索性就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