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账一算,姜老爹啪地拍板:“那我们就去,那些银钱你得自己留着,沈垣风里来雨里去不容易,月乐月升又还小,多存些银钱好些。”
姜老爹把女儿的事儿放在第一位,也不继续找新的枯树根了,刨完锄头下边的这个手一挥,带着家里的壮劳力回家。
对留在家里的几个儿媳妇交代叮嘱几句,往习水镇而去。
——姜烟出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带着爹娘,还有哥哥弟弟们进镇子边缘的时候,那轮没有什么热气的太阳己经有些黄澄澄的,看着就不太早了。
她心跳如鼓,把上一回赵小二来的时间想了一遍又一遍。
要是赵小二去报丧讯自己不在,肯定会去沈老汉他们那边,那自己就要生出好些麻烦事儿了——眼看着驴车驶进住的燕子巷,姜烟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待见到自家熟悉的院门,沈围院门大开的街坊邻居跟以往一样进进出出,没什么异色,她心底松了一口气,付了车钱对姜老爹姜老娘道:“爹,娘,月乐月升还在旁边邻居家,我先去把他们带回来,我把门打开你们先进去坐着,院儿里檐下放着凳子椅子。”
“去吧去吧,咱们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姜老爹对这些小辈都疼爱,好些日子没见到这两个唯一的外孙,也想了,让姜烟赶紧去把人领回来。
姜烟惦记着时辰,自是半分都不想耽搁,交代完便去陈婶子家。
刚走到陈婶子家院子前,沈安跟沈秀就冲她跑过来:“阿娘!”
“阿娘回来了!”
她一手拉着一个,望着院子里笑眯眯的陈婶子:“婶子,月乐这个皮猴子没闹着您吧?”
“不闹,好着呢,月乐可乖,月升更乖。”
“那就好,”姜烟道,“婶子,我爹娘哥哥他们来家里了,我先回去招呼,过几天我做些枣泥膏,让你尝尝手艺长进没有,这可是你教我的,可得让你瞧瞧好不好。”
除了爹娘兄弟,姜烟最信任亲近的,就是陈婶子一家。
经历过的上一次,就是陈婶子仗义执言,在沈老汉沈老妇他们颠倒黑白的时候,站出来指着他们鼻子骂他们欺负人,才让那些一旁观望的街坊邻居陆陆续续站出来,逼得沈老汉沈老妇他们吐出一半份子钱。
而且姜烟昨夜就想好了,等赵小二来报丧,自己把棺木灵堂这些布置好了,就来请陈婶子的丈夫,陈大叔管理沈垣的丧礼。
陈大叔这人做事公允,二儿子还是县衙的衙役,二儿媳还是县衙主簿的小姐,沈老汉沈老妇他们不敢在他面前闹得太过。
只是她这次借了陈大叔的力,哪怕陈大叔不知道,她也会想办法还他这个恩情。
陈婶子挥手让她赶紧去:“先忙要紧的事儿,咱们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姜烟点头,让沈安沈秀跟陈婶子道别,拉着他们回家。
突然,就在她走到家门口,一只脚踏进院门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嘶哑的嫂子。
姜烟浑身僵硬,心就像被放进油锅冰窖里炸了一回冻了一回,转身看向风尘仆仆,面色憔悴的赵小二。
“嫂子……”赵小二眼睛里全是血丝,声音嘶哑地道,“我这趟来,是想给嫂子带个消息……”姜烟就这么望着他,想起自己上一次见到赵小二的情景。
那时突然见到随丈夫他们一起出去的赵小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丈夫肯定己经回来了。
他们这帮人年龄差不多,脾性又都爽朗,出出进进都三五成群的,赵小二回来,就意味着丈夫也回来了。
她很是高兴,招呼赵小二进屋坐。
但是下一秒,她就听到了让她以为自己在做噩梦,或者赵小二故意逗弄她的话。
丈夫怎么会死呢?
他不是跟以往一样出去一个半月就回来吗?
怎么可能会死?
这个问题,姜烟在去临安镇迎他的尸首的时候;发现家里被沈老汉沈老妇几乎搬空的时候;被沈老汉沈老妇用孝道压着欺负的时候;被他们捆着手脚灌下蒙汗药的时候;靠在人贩阴暗的船舱里,永远离开习水镇的时候,想了一遍又一遍,但都没有想明白。
如今,想不明白她也不能再想。
她有更要紧的事儿。
那就是给她们娘三个挣出一条活路。
姜烟紧紧拉着两个孩子道:“小二兄弟,有什么事儿进来说吧。”
说着,她抬脚迈进了门槛,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