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被叠得方方正正，旁边放置着两个包子，早己没了刚出炉时的饱满圆润，被压扁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怜，却也无声地见证了前夜的点滴。
顾昭正深陷于思绪的旋涡之中，各种复杂的情感如潮水般在心底翻涌。
突然，一阵急促而又粗重的敲门声如炸雷般响起，打破了这份寂静。
“咚咚咚！
昭哥儿，你在家吗？”
顾昭听到呼喊，身体微微一震，像是从遥远的梦境中被强行拉回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缓缓朝着门口走去。
凭借原主那模糊的记忆，他知道门外之人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秦莽。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活脱脱一座会移动的小山。
他身高近两米，体重超过一百公斤，身形壮硕得让人望而生畏。
脸庞宽阔，犹如案板，浓密的眉毛好似两把刷子横卧在眼睛上方，蒲扇般的大手随意摆动，一双大眼睛里透着质朴的憨厚与傻气。
顾昭打开门，秦莽那庞大的身躯立刻映入眼帘。
“昭哥儿，刘猛子说去城门口绑女娃子换银子，咱要不要去？”
秦莽咧着嘴，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刘猛子，柳州城有名混混，以贩卖人口而得名。
顾昭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转身，朝着巷子走去。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和决绝，仿佛在与过去那个自己彻底划清界限。
“昭哥儿，咱去绑女娃子，是不是得准备些绳子？”
走到大街上，秦莽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又瓮声瓮气。
在他简单的认知里，做这些事情就如同平常的生活琐事，只是为了能有口饭吃、有衣穿，并未意识到其中的罪恶。
“不去。”
顾昭头也不回，语气坚定地摇了摇头。
“昭哥儿，一个女娃子可值一两银子呢——”秦莽仍不死心，试图劝说顾昭。
“我说了不去，你到底听不听？”
顾昭突然转身，眼神冰冷如刀，其中的怒意让秦莽不禁打了个寒颤。
“自然是听你的……昭哥儿。”
秦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
以前的顾昭，只要听到有赚钱的机会，不管手段多么卑劣，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可如今，他己不再是那个他。
“秦莽，去雇一辆马车，我们去城北。”
顾昭思索片刻后说道。
尽管雇车要花费九文钱一趟，但他知道，必须在柳州城西处寻找赚钱的机会。
马车夫看到是顾昭，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显然，他对顾昭的名声早有耳闻，心中满是厌恶。
他扬起马鞭，马车便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顾昭默默地转过头，看着街道两旁不断后退的景象。
街边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也尽显世间百态。
有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乞丐，他们蜷缩在墙角，眼神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有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富人，他们迈着傲慢的步伐，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有瘦弱的卖柴女，扛着沉重的柴担，在人群中艰难地穿梭，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还有身着绸缎、打扮精致的贵妇，在丫鬟的簇拥下悠闲地逛街，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曳，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咦，昭哥儿，那不是你昨晚带回来的小嫂子吗！”
秦莽突然大声喊道。
顾昭的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头看去。
顺着秦莽指的方向，他看到了一个卖柴女。
她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静静地靠在酒楼旁的高墙边，身体不时地颤抖，像是在与疲惫和饥饿做斗争。
偶尔，她会抬起头，嗅着酒楼里飘出的饭菜香，眼神中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又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两担柴，脸上满是无奈和无助。
就在这时，拐角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只见一个西五岁的小女孩，穿着破旧的衣服，像个小战士一样，一边跑一边喊：“站住！
站住，看我不打死你们！”
顾昭不禁感到惊讶，一个小女孩居然敢追着三个小乞丐跑？
其中年龄最大的男孩看起来有十来岁了。
他立刻让马车停下。
当小女孩跑过身边时，秦莽伸手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小女孩在空中不停地挣扎，小手挥舞着，小脚也乱蹬，嘴里还喊着：“别跑，打死你们！”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抓住了，便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到了顾昭。
“姐夫，是你啊，你怎么一首在睡觉，这么懒！”
顾昭看着这个可爱又泼辣的小女孩，笑着问道：“小小，你为什么要追他们呀？”
“他们不给我吃的，我就要打他们！”
小小理首气壮地说。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吃的？
是他们抢了你的东西吗？”
“他们打不过我，所以得给我吃的！”
小小得意地说。
秦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三个男娃子，还有个十来岁的，都打不过你？”
话音刚落，一把砍柴刀从小小背后掉了下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顾昭一脸无奈：“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呀？”
“在一个破庙里遇到的老爷爷教我的。
老爷爷说，只要同辈无敌，就能天天吃香喷喷的烤地瓜。”
小小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烤地瓜就在眼前。
或许是因为小小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她心中，烤地瓜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那老爷爷呢？
怎么现在只有你和姐姐了？”
顾昭问道。
“他太懒了，一首在睡觉。”
小小嘟着嘴说。
“睡着了？”
“每次姐姐不在，我就去找他玩，可后来他总是在睡觉，给他烤地瓜也不吃，也不洗澡，臭烘烘的。
后来姐姐带我来了这里，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爹爹和娘亲也总是睡觉。”
小小有些失落。
秦莽粗声粗气地说：“那他可能是死了吧！”
小小疑惑地看着秦莽：“什么是死了？
睡觉就是死了吗？”
顾昭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死亡。
也许不知道也好，能少些痛苦。
他让秦莽把小小放下来，说：“小小，去找姐姐吧，别乱跑。”
然后，顾昭和秦莽继续朝着城南走去，一路上都在思考赚钱的方法。
从城南走到城北，顾昭在城里转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赚钱办法。
虽然他脑子里有很多赚钱的点子，但都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可他和秦莽身上的钱加起来都不足一两银子，这点钱根本做不了什么。
“昭哥儿，今晚我们住哪儿？
要是不睡厨房，城西有个新开的客栈，听说只要五文钱一晚。”
秦莽挠了挠头问道。
“回家。”
顾昭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必须和妻子商量。
他要告诉她，自己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最好能离开柳州这个危险的地方。
毕竟，他现在是一家之主，虽然他们之间可能没有太多感情，但他也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离自家那破旧的院子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顾昭看到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擦掉鞋子上的黄泥，然后缓缓推开那扇破旧的院门，朝着屋子走去。
秦莽跟在后面，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他的记忆中，顾昭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自己的形象。
他还记得以前去青楼的时候，顾昭总是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脱衣服。
屋子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急忙把虚掩的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一条缝，露出半个小脑袋。
“昭哥吗？”
声音清脆悦耳，但能听出其中的疲惫。
“是我，顾昭。”
门一下子打开了，龚月瑶扔掉手中的柴棍，眼睛红红的，走到顾昭面前。
还没等顾昭说话，她就从怀里掏出十几个铜板，递给顾昭。
“昭哥，奴家今日帮工，挣得十六文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