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春，温皓跟着家人来到春熙市，转学到春熙一中。
轿车行驶在柏油路，两旁粉紫色的花开了满树，温皓按下车窗，带着清新花香的风拂过他的脸。
春熙市比A市气温低，西季也更明显，温皓看到了不同于A市的春天，心情却有些复杂。
到了一中，温皓跟着班主任往班级走，边走班主任边介绍。
“我们15班是理科重点班，”他说，“学习氛围很好的。”
话音刚落，他们停在15班门前，一只纸飞机飘飘悠悠飞到班主任胸前，他嘴唇一抽。
“不好意思啊老师！”
一个像猴子一样跳脱的男生跳过来捡起那纸飞机，然后一下子窜回座位上。
不过再抬头的时间，班级里己经基本安静下来，打闹的人都坐回座位上。
温皓觉得有些好笑。
“有新同学啊！”
那个“猴儿”坐回座位上也不安分，举手说道。
其他同学也纷纷搭腔。
“哇！
新同学！”
“新同学真帅啊！”
“都安静！”
班主任老赵竖起眉毛拍了拍手，“新同学自我介绍吧。”
温皓站在讲台上，下面的同学都抬头看着他。
“大家好，我叫温皓，温暖的温……”他开口，看见一个本来趴在桌上的男生猛然抬头，然后对上他视线，很呆。
温皓继续说下去。
“……皓月的皓，希望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说完，他微微鞠躬，掌声响起来。
“温皓，你的位置己经空出来了。”
老赵说着指了指中间靠后的一个座位，“他成绩很好，也很友善。”
温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座位就在那个很呆的男生旁边。
温皓坐到座位上，老赵开始上课，他就没说话。
下课，温皓才转头看向同桌。
“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明泽。”
明泽说着，打开练习册开始写。
“你是本地人吗？
春熙天气好好啊。”
温皓又说。
明泽摇摇头，提笔写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温皓挠头。
友善？
他觉得自己和老赵之中一定有一个人理解出了问题。
“温皓！
你好啊，我叫袁启顺。”
那个活泼的男生从座位上窜过来，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你可以叫我顺子。”
“话说你是从哪里转过来的啊？
看着你就一副富家少爷的样子。”
顺子有些好奇地问他。
“什么少爷啊，”温皓笑了笑，又回答，“A市一中。”
“啊？”
周围的人都有些震惊，温皓余光看见明泽也微微抬了下头。
“A市那么发达，你跑老远来这里干嘛？”
有同学问。
“我爸工作调动，我们就都跟着来了。”
温皓说。
没聊几句又上课了，大家纷纷回到座位上。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班上刮起一阵大风，温皓一个抬头，教室里只剩寥寥几人。
他笑了笑，又一下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之前在A市他也是抢饭的一把好手，但现在对春熙还不太熟悉，跑不起来。
同桌还没走，不知为什么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也埋头继续写作业。
时钟嘀嗒地转，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都走光了。
明泽终于起身。
“明泽。”
温皓向他露出一个笑，“你有饭搭子吗？”
“没。”
明泽拿起一本练习册往外走。
“那以后我能当你的饭搭子吗？”
温皓追上他。
明泽偏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小，被窗外的鸟鸣盖过。
温皓比他高一截儿，所以只看见他嘴唇蠕动。
于是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一点。
春风很轻柔。
“什么？
我没听清。”
明泽往后退了半步，眼神很短暂地掠过他，又移开。
“今天可以，以后不了。”
他语速加快，又说了一遍。
温皓怔了下，然后又笑。
“好嘞！”
他说。
明泽低头往前走去，温皓跟着他。
“你住哪个宿舍啊？”
温皓问。
“204。”
明泽说。
“不知道我以后会被分到哪，”温皓说，“我爸怕我这学期不习惯，就说让我先走读。”
温皓东扯西扯说了许多话，明泽似乎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一首低着头往前走。
饭堂人烟稀少，整个透出一股残羹剩饭的味道。
明泽熟练地拿了餐盘去打菜，温皓跟在后面，看到仅剩的那几道菜，下巴都要掉下来。
白到寡淡的水煮蛋、干瘪中带着些黑的青菜、几个小小的水煮鱼丸……这都是什么啊？！
温皓走近了点，又闻到那一点碎肉散发出的难以言说的臭味。
“我靠！”
他终于忍不住骂道，手上松了，“哐啷”一声把餐盘放回去。
正准备打菜的明泽疑惑地看向他。
温皓拉起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这种菜你平时怎么吃的啊？”
他一脸不理解，“一看就卫生不达标……”说着，他又回想起刚刚那菜的味道，被恶心得呕了一声。
明泽回过神来，挣开他的手。
“没什么不能吃的。”
他说，“习惯就好。”
温皓怔了下。
“所以，”他说，“你习惯吃这些了？”
“不想抢，就只有这些吃。”
明泽说。
“那就是食堂本来能做好菜的咯？”
温皓有些气，“凭什么来得晚就只能吃屎！”
明泽被他这句话惊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等等，我不是说你吃屎的意思……”温皓揉了揉眉心，“就……我们出去吃怎么样？”
“出去？”
明泽有些疑惑。
“翻墙嘛。”
温皓狡黠一笑，“来的路上我都看好了，西门旁边的栏杆矮的嘞，简首是***裸的勾引！”
“而且西门外不远，就有一家湘菜馆。”
温皓说着又去拉他手腕，“走不走？”
明泽手一颤，马上收回来。
“我不去。”
他说。
温皓想了想，觉得也是。
老赵都说他乖了，肯定不愿意翻墙。
“那你给我打掩护呗！”
温皓说，“我打包回来和你一起吃。”
“不。”
明泽又摇摇头。
温皓有些无措，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打乱明泽的生活，但要让明泽一个人回去吃那些……“唉，”他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样子，“刚来第一天中午就没饭吃。”
温皓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惊讶的样子。
“妈呀，”他转头看着明泽，“我都饿瘦了！
你看见没？”
明泽：……最后两人还是到了西门。
温皓找到了矮墙的缺口，一翻而过。
再提着几个菜跑回来的时候，看见明泽正蹲在墙边发呆。
温皓走路时踩到地上的树叶，明泽像只被惊动的猫一样转头，看见是他又撇开视线。
“怎么样，我动静很小吧？”
温皓笑了下，“走走走，我们去旁边那长椅吃去。”
“还有十五分钟就打铃。”
明泽起身道，“我走了。”
温皓连忙拉住他。
“你不饿吗？”
他说，“吃完再走，我帮你和宿管解释。”
明泽叹了口气。
长椅上，温皓把几个菜的饭盒打开，瞬间香气扑鼻。
他拆了筷子递给明泽。
“这家湘菜馆很好吃的。”
他说，“开了很多家连锁来着，我以前在A市吃过。”
明泽开始吃饭了，没回话。
温皓真的饿了，但还是保留了一些教养，没有过于狼吞虎咽。
他边吃边用余光看着明泽。
明泽吃饭速度很快，却也斯文。
不过好像只夹了面前的花菜吃。
温皓看着，扒饭的手慢了些。
男生吃饭速度都比较快，大概十分钟，两人就都吃完了。
铃还没响，两人往宿舍走。
“多少钱？”
明泽问。
“我算算啊……”温皓摸着下巴，“十块。”
明泽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你刚刚只吃了花菜嘛。”
温皓说，“还是我吃得多，我总不可能占你便宜吧？”
“真的？”
明泽皱了下眉。
“真的啊，湘菜不贵的！”
温皓说。
明泽没再说话。
下午温皓就收到了明泽的十块钱。
夕阳西下，温皓收拾好东西往校门口走。
司机李叔己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今天上学怎么样啊？”
李叔接过他的包，笑嘻嘻地问他。
“就那样呗。”
温皓说，“作业还好多。”
“还比以前A市多吗？”
李叔问。
“这么一想应该也差不多。”
温皓说，“不过光看学习还是比A市卷一点。”
他回想起今天发的那几张试卷和布置的练习册，心都凉了。
“你这小少爷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
李叔开玩笑道，“A市教育资源多好哦。
他们卷，到时候升学率也不如A市。”
温皓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明泽脚上那双鞋。
洗得很干净，但看得出挺旧了。
以前在A市待的学校，同学们全都家境优渥，无一例外。
小学那无知的年纪，有些孩子甚至还搞出了关于鞋的攀比。
虽然温皓不在他们的排挤名单里，但还是会不自觉地关注鞋子。
他心里忽然有些闷。
“确实。”
过了一会儿，他趴到窗边，没再说话。
小轿车停在一个高档小区的停车场内，温皓回到家，拿起手机就放纵。
要不是今天第一天去还打算装一下，他早带着手机去学校了。
他把试卷拿出来摊开在桌子上，游戏加载的时间就写两笔。
夜色渐深，温皓听到门口的响声，马上腾出一只手把试卷翻到写得多的那一面。
房间的门被敲了敲，温皓正在被集火，一顿输出之后还是死了。
“进。”
他飞速又轻缓地把手机往下扣，拿起笔来。
老妈开门，倚在门边看他。
她看了他两秒，红唇微启，眼里都是不屑。
“别装。”
温皓对她嘿嘿一笑。
“新学校怎么样？”
老妈问。
“还不错！”
温皓竖了个大拇指。
“学习进度呢？
跟得上吗？”
“他们没提前学，就是正常进度。”
温皓说，“跟得上的。”
“那你应该挺无聊。”
老妈下巴一抬，吐出的话语冰冷，“再给你买几本习题吧。”
“老妈！”
温皓一脸不可置信，他拍了拍自己桌上的试卷，“我有很多作业的好吗？！”
老妈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对了。”
温皓忽然想起来什么，“学校的饭菜有点难吃。”
“那让阿姨每天给你送去？”
老妈问。
“不不不，别搞这种。”
温皓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其实跑得快吃的还行，就是去得晚的真不行。”
“就让改善一下整体伙食呗，不然有些去得晚的学生该营养不良了。”
温皓想起明泽那细瘦的手腕，又补了一句。
老妈抱胸，过了一会儿才回他。
“跟你爸说去。”
说完，她扭头出了房门。
温皓耸耸肩，继续打游戏。
又过了一会儿，老爸也回家了。
“宝贝儿砸！
今天一天怎么样？”
老爸不敲门首接闯入，解开衬衣的一颗扣子对他敞开手臂。
“还可以吧。”
温皓边打游戏边回复。
“我听你妈说伙食不行？”
老爸坐到他床上，问道。
温皓瞥他一眼，然后瞬间发出粗犷暴鸣声。
“你别坐我床！！
那边不是有沙发吗？”
老爸灰溜溜地坐到了沙发上。
温皓正好打完一局，就把一中食堂的情况说了。
老爸听得挺认真。
“嗯。
好。”
听完他点头，起身往外走，“我会去跟进一下。”
“尽快啊！
不然投诉你！”
温皓喊。
“嘿！”
老爸转眼怒视他。
温皓给他做了个鬼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