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约定

路非说：我准备去广州啦，看你。他是我少年时的白月光。在情窦初开时，

他却因转学而消失在我的世界。他因此成为我深埋心中的一颗红豆。这次重逢，我暗自期许，

能重启那段未了的情缘。01时隔八年，路非再次坐在我面前。我心如擂鼓，

却因为新烫的羊羔卷儿发型翻了大车，而局促不安。路非的目光在我和他的手机间不停游离，

眉头紧锁，终于，他带着一丝戒备开口：你真的是李洁雪？怎么跟你发我的照片判若两人？

废话，照片是高中时的，自然朴素。而今，我为了这次见面，可着实在脸上做了不少修饰。

我要是冒充的，怎么会有你朋友的手机？还知道你们约的时间地点？偷的？

盗取聊天记录，骗子手段多了去了。这人脑洞这么大吗？我无语至极，将手机推向他，

你看着我的微信，我给你背咱俩的聊天记录。我真的能背，因为看了无数次。

路非毫不客气，接过我的手机，刚打开微信，我的室友来电。我赶紧把电话抢回来，

还没说两句，手机，没电了……快，把你手机借我，我室友在帮我抢课。路非见我着急，

似信非信地递过他的手机。餐厅里有个小舞台，

一个年轻的小伙儿卖力地唱着《蒲公英的约定》。正唱到高潮处，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清晰。我听不清通话的声音，起身往门外走。路非猛地拉住我，别跑，手机还我！

仿佛再晚一秒，我就要带着他的手机跑路了。我炸了，一下甩开他的手。

咱俩是初中同桌我全班第一你全班第二，

我喜欢周杰伦你喜欢蔡依林你天天放学绕路送我回家，你转学去成都咱俩失联了是不是？

我一口气说完。路非神色缓和了些。你留了一个什么破手机号给我根本打不通，

你一直在百度上搜我名字也找不着我，

高考完你又在我高中贴吧找我我同学付麒给咱俩牵上线是不是？

我气得连珠炮一样停不下来。路非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是是是，信了！信了！

他忙不迭地将我拉回座位。我看你坐那畏畏缩缩的，长得跟照片完全不一样，

见面没一会儿就借手机，很难不想歪啊！我哭笑不得。还再续前缘？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02为了缓解尴尬，路非举起面前的饮料，猛灌一大口。下一秒，猝不及防地，

我像一朵花一样，被高压水枪狠狠喷了满脸。周遭的客人投来吃瓜的眼神，笑得那是，

偷感要多重有多重。我懵了。路非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是应该先来看看我，还是先去看看那从冷柜里随手拿的饮料，到底是个什么鬼？

他扯了几张纸巾，慌慌张张往我脸上糊，把我的粉底和眼影卸了大半，越擦越狼狈。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连道歉，伸手拨开我湿了的刘海。路非盯了我几秒，

嘴角微微抽搐，终是没忍住，大笑出声。呦！这回认出来了，真是李洁雪！你这照片，

怎么比真人丑？他调侃道。我一个眼刀飞过去。他连忙找补：仔细看看，

你现在比照片那时好看多了。我胡乱抹了把脸，拿过那瓶饮料一看——怪不得，亚洲沙示！

我作势再把饮料往路非嘴边递。他吓得连连躲闪，救命！一番折腾，

我们之间的尴尬反而消散不少。这是路非第一次来广州，周遭食客的粤语交谈令他新奇。

他把头凑近我，你还真是野，从东北跑到广州上大学。我非常喜欢广州。

成都也很好玩，下次你过来，带你看熊猫。我把这当作我俩的情谊可以细水长流的信号。

说话间，舞台上唱歌的小伙儿不知何时已经从台上走下来，跟客人热络地互动。

不过这首《一路向北》可不好唱，几位客人接唱完主歌部分后，小伙儿笑盈盈向着我走来。

别过来，别过来。我正想着，话筒已经递到嘴边。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周杰伦的歌我自认是手拿把掐的，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我清晰地听到我的嗓子像是被谁劈开了，我，破音了。路非嘴里正嚼着东西，

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把话筒塞回小哥手里，用餐牌挡住了脸。我把大家都唱笑了，包括路非。

这顿饭之后，我对我们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我这前缘，还能续上吗？03晚上回到宿舍，

我坐在椅子上发呆。手机震动声传来，是路非的微信：到宿舍了吗？今天见到你特别开心。

我凝视着手机屏幕，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晚餐时的那番窘态，将微信打了删掉，

删了又打，最后发出一句：嗯，我也很开心。简短，克制。我拉开抽屉，

里面躺着一个旧手机，打开短信翻看。离高考还有100天，加油。倒数50天，

这次你一定可以的。人生那么长，慢一步也没关系，不用焦虑。

我们学校后面有一条小吃街，很想带你去吃。和路非重新联系上的那年，我高考失利，

决定复读。那一年里，他的这些短信，密密麻麻，成为我在低谷之时，向我照射过来的光。

从那时起，我们一直保持着云聊天的状态。他学医，我学金融，

我们分享学习和生活中的喜怒哀乐，相谈甚欢。直到这次，他说课业暂时没那么忙，

要来广州看看我。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的首次见面，竟如此尴尬。以至于，

我都不敢妄加揣测他对我是怎样的心情，也不敢明显表露我粉红色的心思。我嘭

地合上抽屉，把回忆和思绪一起关了禁闭。转眼快到我的生日。生日打算怎么过？

路非老早就问我。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你能来给我过生日？

他用故作遗憾的语气说：我倒是想啊，可惜那天我要去医院观摩手术。

那你讲什么废话。我试探无果。但我准备了生日礼物，过两天就寄到。什么东西？

你喜欢的。这个礼物着实令我惊喜，

我在生日这天收到了他寄来的周杰伦成都演唱会的门票。惊喜之余，

更多的是迷惑：如果他只是把我当普通朋友，这个礼物是否过于厚重了些？

我把困扰告诉了付麒，没错，就是促成我跟路非复联的红娘。他第一时间跑来找我。

快，给我看看这哥们儿长啥样？他举着我的手机，一眼扫过去。我了个去！

这你还纠结啥，上啊雪姐！上你个大头鬼！不开玩笑！你不能打退堂鼓，

你明天就买机票，我送你去机场！别闹，我是想请你站在男性视角给我分析分析，

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分析出花来，也不如你亲自去验证。付麒这话好像点醒了我。

更何况我也觉得他对你有意，至少我不会跟我不喜欢的女生频繁聊天和送礼物。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就此等帅哥，你今天谈，明天分，你也不亏啊姐姐！我想了想，

深以为然，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04到达成都的当天，路非接上我，

马不停蹄赶往演唱会现场。我俩从最近的地铁站下车，

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场馆——中国现代五项赛事中心。附近多处道路交通管制，

司机大哥跟着导航七拐八拐，把我们送到了离场馆最近的地点。只能到这了，下车吧。

我看着眼前大片的稻田和泥泞的田间小路傻了眼。师傅，咱没走错吧？没错，

看前面那些人，不都是歌迷吗？你们跟着走就行。我跟路非面面相觑。路非，

今儿是五一劳动节，不是清明节，对吧？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我确定，

这真不是拜山之路，这就是你的追星之路。我俩走在泥路上，深一脚浅一脚，

我实在忍不住了：这门票，多少钱？。2000一张。我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扑街。

路非拉住我的手臂，二手平台买的，官网根本抢不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我愈加确信付麒的判断：他对我有意思。我心里甜丝丝的。一到场馆门口，

三个黄牛大哥迅速围上来。不用不用，我们有票。路非拒绝之时，

一阵喧闹声从前方响起。你这票是假的呀！别在这捣乱，快走！

一名保安语气超凶地对着一位大姐吼道。那大姐一脸错愕，怎么可能？我花大价钱买的。

她扯着保安的衣服，气势汹汹地把保安往我们的方向生拉硬拽。就是那个男的卖我的票！

她手指的方向精准定位到了我眼前这位黄牛大哥身上。我天，赶紧走。路非见情形不对，

弯腰在我耳畔说。耳边突然传来的温热让我呼吸一滞。但买到假票的大姐像愤怒的哪吒，

踩着风火轮，刹那间就冲到我们跟前。

我俩莫名其妙地被三个黄牛大哥、两个保安和这位大姐，围在了中间。情急之下，

路非一把抓住我的手。掌心有一种潮湿和微凉的触感，我知道他跟我一样紧张。

但他手劲很大，一直把我往他身后拽。没事，有我在。人生第一次，

我体会到了被喜欢的男孩保护的幸福，心跳漏了一拍。你们这是诈骗啊！

大姐胳膊伸得老长，越过我的肩膀，去扯黄牛大哥的衣领子。我这是真票，

你去入场口验票啊，别听他瞎说！你说谁瞎说？保安也伸出手去抓人。一时间，

我跟路非像被蜘蛛网缠住，卡在中间。路非一手紧紧抓着我，一手按住我的头，

把我的身体往低处按，想从一群人身体的缝隙中钻出去。哎呀！我突然感觉头皮一紧。

混乱中，我的发箍不知道被谁的胳膊刮到，断掉了。路非啥也顾不上，拉着我往前狂奔。

风声在我耳边作响，但我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庆幸4000块没买到假票，

我俩顺利检票入场。路非这才注意到，我的羊羔卷儿没了束缚，为所欲为地糊了一脸，

头顶上还勾着半截断掉的发箍。哈哈哈，你炸毛了。我想抬手捋头发，

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被握得生疼。他不好意思地松开手，随即又非常自然地，

抬手帮我解开缠绕的头发，把半截发箍拆了下来。我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你这演唱会整得真刺激！05周杰伦让我疯狂，我随着节奏用力挥舞荧光棒，

跟着放声歌唱，头发凌乱不堪，精神状态像喝了两斤假酒。摇臂摄像机扫过台下疯狂的观众，

将一张张炽热的面孔投射在舞台大屏幕上。快看！路非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眼，

在被摄像机定格的画面中，发现了自己跟路非的脸。不知道是因为现场的氛围太让人亢奋？

还是《蒲公英的约定》代入感太强？在听到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时，

我鬼使神差地拉过路非的手臂，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路非愣了一瞬，

盯着大屏幕看了看，没有抗拒，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我清楚地看到，大屏幕中，

他笑得那么舒展。而我，更加肆无忌惮地靠在他肩上，大声唱起来。嗯，我醉得厉害。

演唱会结束已近半夜，观众蜂拥离场，摆渡车根本挤不上去。

难道还要再走三公里才能打到车吗？路非思索片刻，算了吧，那大泥地，黑灯瞎火的，

摔了就惨了。我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发愁。不远处的三蹦子突然吸引了路非的视线，

拉货的那种敞篷车。上面已经坐满了人，像一群小猪仔。他当机立断，走吧，这个快。

我俩跑到车前，请问这个……我话还没说完，赶紧上车，出发了。

司机大哥火急火燎就准备开车。路非一个大跨步跨上车，伸手把我拉了上去。

这辆超豪华敞篷车开起来能把人天灵盖儿掀开，发动机突突突地响。路非再次揽住我，

他的胳膊很用力，努力稳住我的身体不被颠起来。这也太刺激了！我感叹。路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