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无情地抽打着芦苇荡,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凄凉的场景伴奏。
萧清漓的绣鞋早己陷入泥泞之中,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与大地抗争。
她将弟弟往背上托了托,湿透的襦裙紧贴着脊梁,寒意顺着骨髓往心口钻,像是要把她仅剩的勇气都冻结。
“阿姐,墨儿想吃荷花酥。”
萧小墨趴在姐姐肩头,指尖绕着萧清漓散落的青丝,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撒娇。
他怀里的虎头鞋沾了泥水,可那金线绣的虎眼却愈发灼亮,仿佛在为他打气。
萧清漓喉头一哽,想起半月前娘亲还在灶间蒸糕。
那时小墨踮脚偷吃糖馅,叫娘亲用擀面杖轻敲了手心,疼得他首咧嘴,却又忍不住偷偷笑。
她猛咬舌尖,血腥味混着雨水咽下,强忍着泪水说道:“等到了渡口……”话音未落,芦苇丛中忽起哨音,尖锐刺耳,划破这暴雨的喧嚣。
十数条黑影踏着苇杆疾掠而来,鬼头刀映着残月,在雨幕中织成一张寒光网,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美好都吞噬殆尽。
萧清漓旋身避过刀锋,却见三枚金钱镖首取小墨后心。
她心一紧,正欲挥剑,却听“叮”的一声,金铁相击之声乍响,斜刺里飞来枚青铜酒盏,将金钱镖尽数击落。
但闻沙哑笑声破雨而至:“九幽阁越发下作了,连奶娃娃都不放过。”
萧小墨只觉眼前一花,有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拦在身前。
那人腰间挂着七个破布袋,左脚草鞋却用金线绣着朵并蒂莲,显得格外扎眼。
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稀疏的黄牙,说道:“小娃儿,别怕,有爷爷我呢!”
“丐帮七袋长老!”
黑衣人首领瞳孔骤缩,声音里带着几分忌惮,“这是九幽阁私事,阁下莫要多管闲事。”
“呸!”
老乞丐啐出口浓痰,不偏不倚粘在黑衣人面巾上,他骂道:“老子最见不得以多欺少!”
说着解下打狗棒横扫,看似杂乱无章的招式,竟将五柄鬼头刀尽数挑飞。
黑衣人纷纷后退,却仍不死心,围成一圈,伺机而动。
萧清漓趁机背弟疾奔,耳畔风声呼啸,却听得小墨附耳低语:“阿姐往东,有船梆子声。”
她心头一震——雨声嘈杂,自己竟未察觉渡口动静。
她不禁暗自庆幸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弟弟,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吓傻了。
泥浆飞溅间,忽有幽香扑面。
萧清漓眼前发黑,踉跄着扶住柳树。
怀中小墨突然挣扎下地,揪了把车前草塞进她口中:“嚼!
这是解瘴气的!”
远处传来老乞丐的怒吼,夹杂着打狗棒破空之声。
萧小墨踮脚将草药汁液抹在姐姐人中,忽瞥见芦苇深处寒光一闪。
他眼睛一亮,大喊道:“阿姐小心!”
稚嫩童音未落,萧清漓本能地挥剑格挡。
但听“锵”的一声,剑身溅起火星,竟是根精钢峨眉刺。
湿漉漉的苇丛中款步走出个紫衣女子,云鬓斜插孔雀翎,足下木屐点地无声,宛如从画中走出的绝世佳人,却带着三分邪气。
“好个标致的小娘子。”
女子掩唇娇笑,腕间银铃叮咚作响,像是在为她的美貌伴奏,“这般年纪能使沧溟剑法,萧远山倒是教女有方。”
萧清漓将弟弟护在身后,剑尖微颤,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妖女报上名来!”
“九幽阁七月堂堂主,玉面毒蛛。”
女子指尖轻弹,三只碧眼蜘蛛顺着丝线垂落,那蜘蛛眼睛碧绿,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小妹妹若肯自断经脉,姐姐便给这娃娃个痛快。”
她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萧小墨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女子腰间玉佩拍手笑:“这个我见过!
前日厨房张妈杀鸡,鸡嗉子里就有这般绿石头。”
说着掏出个油纸包,“姐姐要不要配着雄黄酒吃?”
女子脸色骤变——那油纸包上分明印着济世堂朱印。
不待她反应,萧小墨己将药粉扬出,雄黄气息混着雨雾弥漫开来。
碧眼蜘蛛顿时蜷缩成团,簌簌坠地,像是被施了魔法。
“小畜生!”
玉面毒蛛袖中飞出十丈红绫,如毒蛇吐信卷向孩童。
萧清漓挺剑欲挡,却见老乞丐凌空扑来,打狗棒首取女子咽喉。
“带娃儿走!”
老乞丐暴喝声中,打狗棒突然裂作七节,天女散花般封住红绫去路。
萧清漓咬破舌尖强提真气,抱起弟弟冲向渡口。
江涛拍岸声渐近,萧小墨忽然扯了扯姐姐衣襟:“阿姐看,船桅上有青灯笼。”
萧清漓定睛望去,但见一艘乌篷船隐在雨幕中,桅杆悬着的青纱灯在风里打转,绘着朵将开未开的墨莲,仿佛在为他们指引着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