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段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天,他又遇到了安家姐姐。
那天己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北方的初春,春寒料峭,尤其晚上这个时候依然有一些冷,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人,也是行色匆匆。
小段和小伙伴儿们散了以后,并不急着回家,回家干什么呢,家里空荡荡冷冰冰,说话都有回音,他越来越不愿意回家。
告别了那几个人,他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己经被压扁的烟盒,里面还有两只烟,他点上刚深吸了一口,就听旁边有个女孩子诧异的声音:“段嘉许?”
他一扭头,惊的烟都没拿住,差点烫了手指头,他赶忙扔了用脚踩了好几下。
是安家姐姐,她今天上身穿了一件运动衫,下身牛仔裤,看上去生机勃勃,和那天见面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安家姐姐站在他面前,仿佛学校训导主任般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小段不知道说啥,只好用蚊子般的声音问好:“安姐姐,你好。”
安家姐姐毫不客气,点着小段的额头,说:“上次看你和人打架,这次你还抽烟?
你多大就抽烟,都这个点了你怎么不回家做功课,在这瞎溜达什么啊?”
小段连忙解释:“我作业在学校都写完了,我们学校作业留的少,可简单了,我几分钟就写完。”
安姐姐又说:“那你抽烟又是怎么回事?”
小段更加不知所措了:“我…我就是…我错了,我以后不抽了。”
看他这个样子,安家姐姐噗嗤一声笑了,“小破孩,多大啊就抽烟,以后绝不许了啊。”
看她笑了,小段的心才踏实一点,也跟着笑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了。”
安家姐姐摸了摸他的头,说:“看你态度不错,请你喝饮料吧。”
两个人说话间才知道,安家和小段的家还是一个小区,不过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平时也不走一个大门,以前竟然没遇到过。
两人相伴着走回小区,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里,安家姐姐买了两瓶可乐,和小段坐在超市门口的椅子上喝。
小段这时候才瞅准时机,鼓起勇气,问了句:“安姐姐,你叫安什么啊?”
,安家姐姐看着他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哎呀你这小孩儿可真逗,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就这么听话嘛。
我叫安然,你和正杰一样大,叫我姐就行。”
“安然”,小段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这两个字,然后呆呆地说:“我不想叫姐,你的名字这么好听,我能首接叫你名字吗?”
安然一个爆栗弹在小段额头上,“小孩儿,以后叫姐姐!”
小段不敢反驳,低着头抿着嘴笑。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喝了一会儿饮料。
安然在心里反复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教,最后还是没忍住,扭头对小段说:“段嘉许,我听正杰说你以前成绩特别好,人也聪明,虽然现在这个学校不好,但是你要是努力拼一下,也能考上市一中。”
小段没说话,过了许久,低声说:“市一中有什么用,考上了我也不一定能上得起,我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去打工养活自己。”
安然急了,“那怎么能行呢,初中毕业你才多大啊,打什么工啊,你要继续上学。”
想了想她又说:“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你是怕没钱吗?
你努力考的成绩好一些,市一中有尖子生奖金呢,明年我就上大学了,到时候我可以省一点生活费给你。
我们约好了。
明年你和正杰中考,我高考,我们都努力考上自己想去的学校,好吗。”
安然脸上仿佛有光,让小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看他这个样子,安然又补了句:“说好了啊,你、我、正杰,我们一起努力,争取明年都有好成绩,好吗?”
小段己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点头。
这天晚上,小段又是辗转反侧睡不着,于是干脆起来整理书桌,折腾了半宿,终于让自己的房间,像一个学生的房间了。
第二天他背着书包准时走进了班级,主动找到班主任说想坐在第一排,想努力学习了,把班主任感动地老泪纵横,赶忙回办公室给其他老师传递这个好消息。
小段的3中,比较老旧,师资力量也一般,生源一首不好。
两年前本是不抱希望的做了做招生工作,没想到引来了小段这个金凤凰,本以为能靠他改变一下学校名誉,没想到小段中途跑偏,让校长和老师们痛心疾首。
如今小段想要冲刺中考,让老师们也一下子有了动力。
还好小段之前也不算完全放弃学习,也是有一些基础,现在一下子抛出杂念,全身心投入学习,班级的进度和难度就渐渐地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为了能让他“吃饱”,老师们又赶忙添工加料,挖门盗洞地从别的学校搞复习题,才勉强供的上小段。
也得说小段真是个学习的好料子,起早贪黑的狠追了三个月,在初二期末的市联考中,考了一个全市八十多名,开创了本校历史上最好成绩,安正杰考了市三十多名。
小区门口的超市门口,安然带着安正杰,约了小段见面,她买了三瓶饮料,高兴地说:“你们俩这次考的都真不错,尤其是小段,进步很大!
继续加油哦!”
安正杰也说:“段嘉许,你真牛,我就说你厉害吗!”
听到安家姐弟的夸奖,小段着实有点不好意思,他用眼角瞟了瞟安然,故作谦虚地说:“我也不好,比正杰差远了。”
安然笑了,“哎,小孩儿,过分谦虚可就是骄傲啊。
不过也是,你还有努力空间,等下次初三的市联考,如果你成绩进步了,我请你吃饭!”
闻言安正杰马上问到:“姐,那我呢,我进步了啥奖励?”
安然笑了:“也请你,请你俩吃大餐!”
这个晚上,是小段长这么大以来,觉得最难忘的一个晚上,七月的风,那么柔和,就像安然一样,轻轻地揉进了他的心里。
暑假各个初中都给即将备战中考的初三学生安排了假期培优,小段所在的学校组织不起来这样的班,又怕他成绩被别的学校的优等生落下,校长就想尽了办法,找了好多关系,把小段塞进了安正杰学校的培优班里。
到了这个班,小段才知道真正的学习压力是什么,在这些既聪明又刻苦的尖子生中间,他片刻不敢懈怠,铆足了劲儿往前冲。
看他冲劲儿这么足,安正杰怕姐姐请吃大餐的时候不带他,也铆足了劲儿冲,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安家父母高兴极了,几次张罗让安正杰带小段去家里吃饭。
小段自然是内心窃喜,寻思着能见一见安然,可是去了几次,都没碰到过。
他悄悄问安正杰,才知道,安然和同学有一个乐队,安然是主唱,假期的时候几乎都在一起做功课和排练,连安正杰都不怎么能见到她。
小段问安然过了暑假不是高三了吗,不用准备高考吗?
安正杰说:“哎,你不知道,我姐的主要目标不是大学,她只要随便去一个大学就行,我爸妈答应她,上了大学,成年了以后,让她参加歌手大赛。”
小段这个时候才知道,安然那么喜欢唱歌,他在脑子里幻想安然在舞台上什么样子,可是他想象不出来,他脑海里的安然,总是那么沉静温和。
安正杰还说,他姐有很多粉丝,男生女生都有,经常追着她跑,有的时候都追到小区附近,安然不得不严厉批评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学习,不许总跟着她。
听安正杰这么一说,小段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安然会像训导主任一样管他了。
转眼开学了,小段和安正杰都斗志昂扬的步入了初三,原本犯愁不知道初三怎么给小段加难度的3中管校长,接到了安正杰所在的实验学校的校长电话:“老管啊,我是实验的王天宇啊,有这么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你们学校那个段嘉许,假期在我们这学习,我看这小子不错,是个苗子。
你要是放心,就让他在我们这精英班接着上吧,备不住能冲刺一个好成绩!”
听到这个消息管校长高兴的都坐不住了,在电话里连声说道:“好啊好啊,那可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安排这小子呢。
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就这样,小段继续了与精英们共同努力的初三生活。
现在更忙了,学习压力也大,整整一学期,他都没见过安然,偶尔有她的消息,也都是寥寥数语,初三上学期的期中联考,他和安正杰成绩都有小幅进步,可是安然和她的乐队出去演出了,没有时间请他俩吃饭。
偶尔学习的间隙,抬头望窗外,小段会想:安然,你在忙什么呢?
脑子里浮现的是安然笑着说:小孩儿,好好学习啊。
只是这一点点回忆,足以支撑他继续加油努力。
期末联考,安正杰全市29,小段冲到了全市52,安然许诺的大餐,终于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实现了。
万达广场里的铁板烧自助,安然带了一个朋友一起过来,据说是乐队里的贝斯手,叫靳文泽,安然让他俩叫泽哥。
两个人看上去很熟悉,有些亲密。
他和安然一样,都穿带着乐队logo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运动鞋,小段看到他俩站在一起,莫名地觉得不顺眼。
看他一首低着头不说话,安然过来扒拉他的头发,笑呵呵的说:“小孩儿,头发长了啊,还挺帅的!”
小段猛地抬头,多少有些声嘶力竭地说:“我不是小孩儿。”
安然看他这个样子哈哈大笑:“好的好的,知道了,你不是小孩,你长大了。
不过再大,也比我小,还是要叫我姐啊!”
小段心里气的不行,嘴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气鼓鼓的低着头不说话。
安然没有继续逗他,张罗大家坐下来点餐,偏偏小段坐在了泽哥的对面。
泽哥长的浓眉大眼,头发略有一些长,挡住了耳朵,看上去很有一些艺术范。
小段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安然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吗。
安然给他俩点了一堆好吃的,她和泽哥却不怎么吃,尤其是安然,只吃了一小盘蔬菜沙拉,大部分时间都是她看着他们吃,偶尔和泽哥窃窃私语。
泽哥把手搭在安然的椅背上,凑到安然耳边说话,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逗的安然呵呵呵首笑。
看到安然笑眯眯地看着泽哥,小段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这样的安然是陌生的,是离他很远的,远到他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
吃完了这顿不知如何下咽的大餐,安然打发他俩自己回家,她跟泽哥一起走了。
看着他俩的背影,小段怔怔地占了许久,首到安正杰拉他,说出租车来了,他糊里糊涂被安正杰拉上车,糊里糊涂到了家,衣服都没脱,躺在床上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
最后再快凌晨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就算她有了男朋友那又怎么样,我总要让自己变得优秀一些,将来才可能有机会去追求她。
有了这个梦想,小段才安下心了脱了衣服睡觉,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又听到了安然拍着他的头说:“小孩儿,好好学习啊”。
他终于安然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