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这条江有着与污染严重的当下不符的清澈,江面时不时泛起因鱼又或因风而起的涟漪。
风迎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鱼腥气,徐郁的思维又跳脱了起来。
“骆䎖,如果世界上有时光车,你会选择用它回到过去吗?”
这一次,骆䎖没有半分犹豫地点了点头。
多年在家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领让徐郁轻易地捕捉到了骆䎖神情中的忧伤。
她不想追问,因为不想破坏这一天的美好。
于是她自顾自地说:“骆䎖,无论如何,我不想回去,相比之下,我更愿意活在当下,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徐郁认真的模样让骆䎖有些怅然。
活在当下?
骆䎖点点头,应了声“好”。
所有的欲言又止终是止于唇舌间,徐郁,如果活在当下,我们就再也没有交集了,但如果答应你活在当下能让你安心,那这算不算善意的谎言,如果有一天这个谎言被戳穿,徐郁,你会原谅我吗?
但那个如果,不会到来。
*高一入学那天,天气格外燥热,徐志明载徐郁去市实中的路上,说了一路学习的重要性,徐郁不免有些佩服他,从小到大,每每这种时候他都会像背课文般滔滔不绝。
哪怕徐郁再努力,徐志明总会在话的结尾说上一句:“反正学不学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到时候出社会吃了苦你就知道了。”
沉默是徐郁最后的反抗,但徐志明显然也没想得到她的回复。
他总是主观臆断地给徐郁定罪,那些看似苦口婆心的话总能成为一把利剑,首击徐郁的胸口,让她无数次在获得荣誉时都将心中呼之欲出的欢喜埋葬。
因为她清楚,任何一点诸如此类的情绪,都会被徐志明和陈静判定为放纵,得意忘形。
校门口的喧闹将徐郁的心思扯回,她忙下车和徐志明将行李从车上挪下。
或许是怕无关人员混入,学校安排了帮忙搬行李的志愿者,家长只能在校门外。
入学的人太多,徐郁有些怀疑自己什么时候能等到空下来的志愿者,她不免烦躁了起来。
“学妹,我帮你。”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少年爽朗的笑容成了烈日下的一阵凉风,将徐郁的烦闷抚平——是骆䎖。
见有志愿者来,徐志明便离开了。
彼时,徐郁有些惊讶地看着身着橙色志愿马甲的骆䎖,他像是刚来做志愿一样,没有气喘吁吁,也不存在汗流浃背。
不经意间,风顷刻吹过,目光相撞,骆䎖先败下阵来:“借的马甲。
先送你回宿舍,免得耽误了时间。”
徐郁低头失笑,她似乎隐约闻到了一丝橘子糖的气息,甜腻腻地旋于鼻间。
市实中面积广阔,一眼望去便是气势恢宏的模样。
从校门口到宿舍楼,要经过很长一段距离,但莫名地,徐郁觉得很快就到了。
告别时,骆䎖跟徐郁说了自己所在的班级和座位便匆匆离开了。
骆䎖奔跑时,发丝透着光,衣摆掀起一角,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轻盈,让徐郁有种虚幻得不真实的感觉。
*除了在家,徐郁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活泼开朗,善于交际的存在,因此开学不久,她很快就和五个舍友打成一片,对班上的人也大致了解了。
只是梁依晓因父母工作调动回了老家上学,不然两人兴许还能上同一所高中。
纵使不舍,徐郁仍然坚信,所有的离别,都会迎来更好的重逢。
*“徐郁,你和骆䎖怎么回事啊?”
午休刚开始,大家都有些亢奋,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徐郁的下床——一个剪着男士短发,说话酷酷的女生。
听闻此言,其他人也都望向徐郁,正所谓上学的人总是热爱听八卦的,她们脸上闪烁着八卦之神的光辉。
徐郁没想到今天的话题是这个,她不可置信地“啊?”
了一声。
反应了一会,她故作平淡地说:“朋友呀,我们最近唯一的交流就是他来给我送他以前的笔记。”
“哎呀,你们那颜值,很难不多想嘛!”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对,也没看你们其他时候交流。”
“徐郁,你可别瞒我们。”
…“停停停!”
酷爱看言情小说的陈昕开了口,她那张可爱的脸上满是一副“我早己看透天机”的神情,“徐郁,那你说,你对骆䎖有喜欢的感觉吗?”
徐郁愣了片刻,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喜欢”二字,至少过去十多年里,她的生活便充斥着学习,因此对于异性的示好,她也自动屏蔽了。
徐郁知道的是,骆䎖在的时候,她可以做更加真实的自己,所以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很放松。
“没有的。”
徐郁一脸坦诚,见问不出什么,大家也就准备睡觉,不再为难她。
不知为何,躺下时,徐郁的脑海中竟浮现出骆䎖温和的笑,在她枯寂了许久的己是荒漠的心中,这个笑像是不速之客,让了无生机的沙海中喷涌出一股泉流。
由于太过困倦,睡意袭来,徐郁没来得及细想,便沉沉睡去…市实中高一的活动比赛繁多,徐郁早在入学前就听骆䎖提起过,但真正亲历其中仍是惊讶不己。
徐郁一向乐于展现自己,因此许多大大小小的个人赛或是团体赛都有她的身影。
在宿舍楼到教学楼的必经之路间,有一个校园公告大屏。
当骆䎖不知第几次在换了个比赛名称的获奖名单上再度看到徐郁的名字时,不禁眉心一跳。
这姑娘怎么精力这么充沛。
*“主持人?”
骆䎖惊异地拔高了音量。
徐郁略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嘴:“骆䎖……戏过了,你肯定早就知道。”
对面的人将夸张的表情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眼神中闪着点点微光,嘴角微微上扬,一脸玩味:“看你什么都参加,文艺汇演主持人竞选你肯定不会不去。”
他们此刻站在学校的顶楼,风凉飕飕的,还劲头十足。
由于怕学生压力大做出危险举动,顶楼的护栏都是加高过的,周围也没有能让人借力攀爬的地方。
这儿鲜少有人来,因此徐郁偶尔会和骆䎖上来交流学习亦或是闲谈片刻。
徐郁将被风吹乱的头发随手一扎,而后看向骆䎖。
“其实这个不一样。
小学那会我凑热闹去参加选拔,结果一个老师说我嗓音不够甜把我pass掉了。
我一首不服气,所以初中我就去参加主持人选拔了。
但我这个人比较记仇。
所以中午的,我也要参加。”
有点犟,但犟的可爱。
骆䎖被徐郁逗乐了,在心里默默想着。
徐郁故作不满地凑到满脸笑意的骆䎖跟前。
“干嘛笑我?”
几缕头发不听话地随风吹到眼前,她不耐地撩到耳后。
骆䎖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多,现在凑得有些近的徐郁,一时大脑空白。
空气中带了丝甜味,他不自在地后退半步。
徐郁不解,正欲向前,骆䎖摸了下红着的耳根,语无伦次地求饶:“别,别,我不笑了。
你,别凑这么近。”
徐郁收回脚步,不解:“捂耳朵干嘛,不想听我讲话?”
骆䎖咽了下口水,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耳朵红了,你别凑异性这么近。”
徐郁这才反应过来骆䎖是因为自己的凑近耳朵红的,一时间,她的心跳如擂鼓,好在预备铃适时解救了凝住的气氛,徐郁没说再见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骆䎖的眼底裹着几分复杂,而后调整情绪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