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压得极低，落霞镇西街的老槐树簌簌抖着枯枝。
叶无尘将最后一块青冈木劈成两半时，掌心突然刺痛如针扎。
"哥......"竹帘后传来虚弱的呼唤，檐角铜铃无风自响。
叶无尘甩了甩发麻的左手，抓起灶台边温着的药罐冲进里屋。
青灰色幔帐下，叶青璇蜷缩在薄被里，嘴角渗出的血珠正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凝成细小的冰晶。
"又发作得早了。
"叶无尘用布巾擦去妹妹唇边的血迹，冰晶在烛火下泛着幽蓝。
他摸向腰间缝了三层补丁的布袋，里头只剩半株枯黄的寒烟草——这是镇上药庐张掌柜施舍的，说能镇住寒毒。
窗外忽有犬吠声撕裂夜空。
叶无尘猛地转身，见纸窗缝隙间渗入缕缕黑雾。
那雾气如有实质，凝成婴孩手掌的形状叩打着窗棂。
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铁匠王叔变了调的惨叫："鬼、鬼东西！
""待在床上别动！
"叶无尘抄起墙角锈迹斑斑的柴刀，刀柄缠着的布条还沾着妖兽血。
他撞开木门的刹那，腥风扑面而来。
整条街道己淹没在翻涌的黑潮里。
雾气中浮着千百张扭曲人脸，最前端的雾团正裹着王叔往半空拖。
铁匠的右腿露出森森白骨，血肉像被无数张小嘴啃食。
柴刀划出一道寒光。
刀刃劈中雾气的瞬间，叶无尘左臂突然灼痛难当。
他这才发现整条手臂爬满蛛网般的金纹，纹路所过之处黑雾如沸水般翻腾消散。
王叔重重摔在地上，腰间别着的酒葫芦碎成齑粉。
"剑纹？
"叶无尘盯着自己发光的左手怔住。
三年前他在妖兽山脉捡到那枚残玉时，掌心也曾闪过类似纹路，只是远不及此刻清晰。
鬼雾突然剧烈翻涌。
无数张人脸聚合成三丈高的鬼影，空洞的眼眶对准叶家小院。
叶无尘听见身后瓦片碎裂声——有团黑雾正顺着房梁爬向叶青璇的床榻！
柴刀脱手飞出，带着破空声钉穿雾团。
叶无尘纵身跃起时，左臂金纹暴涨如烈阳，竟在虚空凝成半截剑刃虚影。
鬼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黑雾触到金光的部位腾起青烟。
"给我散！
"少年吼声震得檐角积雪簌簌而落。
剑影横扫而过，漫天黑雾如退潮般缩向镇外枯木林。
当最后一丝雾气消失在月晕中，叶无尘踉跄着跪倒在地，左臂金纹渐渐隐入皮肤，只在掌心留下个模糊的剑形印记。
"哥......"叶青璇扶着门框，苍白的脸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
她脚下凝结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在青石板上绽开霜花。
"进屋！
"叶无尘扯下外袍裹住妹妹单薄的身子，余光瞥见东街亮起火光。
镇长带着十几个举火把的壮汉跑来，最前头的张掌柜提着药箱，山羊胡还在不住颤抖。
"无尘小子！
"张掌柜突然死死盯住他左手，"你刚才是不是......"话未说完，镇外突然传来隆隆闷响。
众人惊恐地望向枯木林方向，只见地平线处升起九道血色光柱，隐约组成了某种兽首图案。
叶无尘感觉怀中残玉微微发烫，那图案竟与玉珏边缘的刻痕有七分相似。
"是鬼门潮汐的征兆。
"张掌柜药箱哐当落地，枯槁的手指掐算着什么，"比上次提前了二十年......"叶无尘扶妹妹回床时，发现她枕边那半块玉珏正在发光。
玉身浮现的云纹与枯木林上方的血色图案缓缓重合，最终在玉珏中央凝成个篆体的"萧"字。
窗外忽然飘起鹅毛雪，却有两片雪花悬在叶青璇眉间三寸，凝成冰晶不肯坠落。
少女昏睡中无意识地蜷起手指，床幔垂下的流苏瞬间挂满霜棱。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