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的鼻腔充满水银蒸腾的金属腥气，坠落时激起的液态金属在身后形成拱形穹顶。
黑衣女子甩出璇玑锁勾住齿轮齿牙，九枚铜环在锁链上拼出井宿星图。
抓紧！
"她手腕翻转，璇玑锁突然延长三寸。
陆九渊看着脚下翻涌的水银海，突然发现那些银浪里漂浮着无数青铜人面——正是《墨子·备穴》记载的"千面哨兵"。
昭明太子傀儡站在青铜浑天仪顶端，鎏金瞳孔射出两道红光。
机械龙口中的非攻玉璧开始旋转，整个空间的重力突然紊乱。
陆九渊袖中的青铜戟残片自行飞出，在水银海上划出诡异的波纹轨迹。
"他在校准地脉坐标！
"黑衣女子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璇玑锁上。
铜环组成的井宿星图骤然发亮，形成短暂的避水结界，"用你的血唤醒千面哨兵！
"陆九渊将手指伸进水银，刺痛感瞬间蔓延全身。
那些青铜人面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蜂拥而至，在他面前拼凑成巨型盾牌。
昭明太子的红光轰击在盾面时，人面突然张开嘴，用不同音调诵唱《墨经》节选。
声波震碎了机械龙的表层金箔，露出内部青铜浇铸的《连山易》卦象。
陆九渊瞳孔里的齿轮倒影突然加速旋转，他看清每条机械龙脊椎都由三百六十枚微型浑天仪串联而成。
"坎六、离九、震三！
"他脱口而出的方位让黑衣女子一怔，"璇玑锁钉入震位齿轮！
"九连环应声嵌入头顶的巨型齿轮，整个机关城响起编钟般的轰鸣。
原本无序转动的齿轮群开始按洛书轨迹运转，水银海中央升起八卦祭坛。
坛上悬浮的玉棺里，躺着与陆九渊容貌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
"父亲......"他袖中的青铜罗盘突然发烫，二十年前那个血夜的记忆汹涌而至。
父亲将他塞进墨玉匣时，手腕流淌的血液里分明闪烁着水银光泽。
昭明太子傀儡突然发出齿轮卡壳的怪笑："墨翟当年为阻公输班，将毕生心血封入地髓。
没想到三百年后，墨家传人竟亲手打开这潘多拉魔盒。
"黑衣女子突然甩出三枚厌胜钱，铜钱在空中组成三才阵："你是鲁班教的余孽！
"傀儡的鎏金眼珠突然爆开，露出内部刻满《鲁班书》咒文的青铜球："小姑娘既认得厌胜术，可曾听过百工血祭？
"它胸腔弹开暗格，数百只青铜蝗虫倾巢而出，"当年墨家为保机关城秘密，可是屠尽了整个天工坊。
"陆九渊背后的千面盾突然解体，人脸组合成攻城锤撞向玉棺。
在棺盖移位的瞬间，他看见父亲手中握着的并非墨家规尺，而是本该藏在皇陵的镇国玉圭。
"小心！
"黑衣女子拽着他滚下祭坛。
原本身处的位置被青铜蝗虫覆盖，那些机械虫正在啃食水银海，每吞噬一口就膨胀数倍。
陆九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非攻之瞳自动解析出虫腹结构。
他扯下衣襟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青铜戟残片画出《天工开物》里的"朱砂煅烧图"。
当残片插入祭坛凹槽时，整个地窟的蒸汽管道突然超载。
赤红火焰从二十八宿方位的铜兽首喷出，高温让青铜蝗虫熔成铁水。
黑衣女子却盯着燃烧的火焰惊呼："南明离火？
这不是道门三昧真火吗？
""墨家机关城本就是百家技艺熔炉。
"陆九渊看着火焰中浮现的阴阳鱼图案，"父亲说过，真正的非攻之道在于......"他的话被玉棺开启的轰鸣打断。
棺中"父亲"突然睁眼，瞳孔是比昭明太子更纯粹的金色齿轮。
当这个机械人偶抬手抓住镇国玉圭时，洛阳城地面传来九声钟鸣——那是天子祭天的吉时信号。
水银海突然沸腾，浮现出洛阳城微缩投影。
陆九渊看到钦天监观星台正在降下青铜巨鼎，鼎身缠绕的锁链与地下机关城的机械龙如出一辙。
更可怕的是鼎内盛满暗红液体，那分明是混合了朱砂的活人血祭。
"原来你们用墨家机关术改造了周天星斗大阵......"黑衣女子声音发颤，"想用整个洛阳城当人牲？
"昭明太子傀儡的金瞳亮到极致："错了，是用九州为熔炉，重铸通天巴别塔。
"它突然解体成无数齿轮，在空中拼出《河图》阵型，"而墨家传人，就是最好的点火器。
"陆九渊感觉后颈璇玑锁的刺入处开始发烫，血脉中的液态金属不受控制地流向玉棺。
当他的血液触及机械父亲手中的玉圭时，整个中原大地的地脉同时震颤。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他听到黑衣女子撕心裂肺的呼喊："切断地髓连接！
用你父亲的......"后半句话被水银浪涛吞没，陆九渊最后看到的，是机械父亲嘴角扬起的、与昭明太子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