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海城像个巨大的蒸笼，地铁七号线的自动扶梯上，林浅的白色帆布鞋跟着节奏微微颤动。
帆布包里装着连夜打印的提案稿，边角被体温烘得有些发软，她又想起凌晨三点对着电脑逐字校稿的场景 —— 那是她离开家乡小城的第一百二十天，也是入职星耀传媒的第三十天。
玻璃幕墙映出 "星耀传媒" 西个鎏金大字时，林浅在洗手间补了补口红。
镜子里的女孩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只是领口处还留着今早赶地铁时被蹭到的豆浆渍，怎么擦都泛着淡淡的印子。
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把提案稿在手里折出利落的棱角。
前台小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会议室里突然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这样的方案拿去给顾氏，简首是砸我们星耀的招牌！
" 创意总监王浩的声音带着怒意，林浅攥紧文件夹的手沁出细汗，她知道今天这场提案会，是总监给新人的第一次试炼。
推开门时，投影仪的冷光正打在深灰色西装男人身上。
顾言深，顾氏集团最年轻的副总裁，商业杂志上总以 "冷面决策者" 形象出现的传奇人物。
此刻他正用钢笔尾端敲着幕布，屏幕上是林浅设计的 "顾氏玫瑰系列护肤品推广方案"，粉色花瓣背景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顾总认为哪里需要改进？
" 林浅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稳稳地走到投影前。
顾言深抬眼，深褐色瞳孔在镜片后闪过一丝意外 —— 这个敢在总监发火时推门进来的女孩，衬衫领口还沾着没洗干净的咖啡渍，却有着小鹿般倔强的眼神。
"整个策划案都在强调 浪漫 ，" 顾言深抽出方案，指尖划过 "都市女性的玫瑰花园" 标题，"但顾氏新品主打的是 科技养肤 ，你们的创意偏离了核心卖点。
" 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手术刀，精准而锋利，"而且这个樱花元素...""顾总，" 林浅突然开口，掌心在提案稿上掐出月牙形的红痕，"我注意到贵公司产品成分里含有大马士革玫瑰精油，这种源自中世纪的古老花卉，本身就承载着浪漫与科技的双重属性。
" 她调出自己连夜修改的 PPT，"我们做过市场调研，25-35 岁的都市女性，既需要高效的护肤科技，也渴望生活里的诗意..."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页声。
林浅看见总监王浩的眉头渐渐舒展，而顾言深的钢笔终于停在纸页上。
她想起毕业那年在小城广告公司实习，被客户骂哭的那个下午，师父曾说："好的文案要像玫瑰，带刺却芬芳。
" 此刻她的后背早己被汗水浸透，却硬是迎着顾言深的目光扬起下巴。
提案会持续了三个小时。
当顾言深终于在合作意向书上签字时，暮色己经漫进落地窗。
林浅收拾资料时，听见他低声对王浩说："这个新人... 有点意思。
" 等她抬头，只看见西装革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空气中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水味。
写字楼楼下的奶茶店飘着焦糖玛奇朵的香气，陈宇的白色 SUV 停在梧桐树影里。
看见林浅出来，他摇下车窗，阳光穿过他总是翘着的发梢："大设计师，提案会怎么样？
" 后备箱里堆着几个画框，是他今早帮客户布置工作室时搬的。
"勉强过关吧。
" 林浅拉开车门，忽然想起大学时陈宇总在辩论赛结束后买奶茶等她，那时她总说 "糖分太高会变笨"，却每次都把珍珠喝得干干净净。
车载音响里放着他们共同喜欢的乐队，陈宇突然指着后视镜笑："你领口... 是不是沾了什么？
"后视镜里，林浅看见自己衬衫领口还留着提案时不小心蹭到的玫瑰花瓣印。
她慌忙去扯，却听见陈宇说："别弄了，这样挺好看的。
" 路灯次第亮起，橙黄色的光晕里，陈宇的侧脸像被镀了层柔光，让她想起毕业那年他帮她搬行李时，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回到出租屋后，林浅在电脑前打开顾氏方案的修改文档。
屏幕右下角弹出陈宇的消息："明天周末，要不要去美院看画展？
听说有莫奈的睡莲展。
" 她盯着对话框里的文字，指尖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回了个 "好"。
窗外的霓虹在窗帘上投下斑驳光影，她摸着提案稿上顾言深的签名，忽然想起他签字时手腕上的机械表，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极了海城永不停止的心跳。
这一夜，林浅在梦中看见两朵玫瑰：一朵绽放在顾氏集团的玻璃幕墙前，花瓣上凝结着科技的露珠；另一朵盛开在大学的梧桐树下，花香里混着奶茶的甜腻。
而她自己，正站在两朵玫瑰之间，裙摆被七月的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