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吹得院门哗啦啦响,带着昨夜霜气的寒意渗进屋檐缝里。
几只麻雀跳上房梁,蹦蹦哒哒地叫着,像是催人起床。
屋里却没有动静,连咳嗽声都没有。
灶房里,周嘉宏蹲着身,把昨天削好的枯柴一根根***灶膛。
他左手持火石,右手拽着火绒,一击。
“啪”地一声,火星迸溅,一缕火苗跳了起来,噼啪作响。
他用灶钳拨了拨柴火,确定火势稳了,又起身,掀开水缸,从空间里调了两瓢水倒进铁锅,盖上盖子,然后拿起一块破布,擦了擦早上用的碗碟,边擦边往粮缸那头走。
缸是老式的红泥陶缸,盖子上有一层煤灰。
他顺手一抹,打开看了眼,又低头检查空间里储存的米面。
豆饼剩了三斤,红薯干快见底,调料足够顶半月。
他合上盖子,眉头轻轻一皱。
屋里,西个小丫头坐在炕沿上,端着碗吃粥。
没人说话,只听得见小勺子刮碗底的声音,小雪还在悄悄舔着碗沿,舌头在米汤干印上来回卷。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紧接着是村里老头刘三的声音,带着点寒意:“嘉宏,村委提了个事儿,让我来问问。”
周嘉宏放下碗,站起身,抬手理了理衣领的褶子,把腰后的斧子提了提,确认稳当,这才走到院门前,拉开门闩。
门一开,一股寒气涌进来。
门口站着刘三,穿着件棉皮坎肩,袖口缝得乱七八糟,显然是自家媳妇缝的。
手里攥着帽子,一看就是刚脱下来。
周嘉宏站在门槛前,目光平静:“说吧。”
刘三咳了一声,搓着手掌,眼神飘忽不定:“这不……村里几个户头想帮你分担点压力,说是你一个人带西个姑娘也不容易……几个孩子大的人家,空屋也多。”
周嘉宏没动,脸色却冷了几分。
他肩膀一沉,像压了一口老井,声音一出,硬邦邦地砸下来:“分开?”
刘三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点,目光落到周嘉宏腰间那把老斧子上,又马上收回来,咽了咽口水:“这……也不是硬要分,就是、就是换个法子生活轻松点。”
“我一个人,不碍事。”
周嘉宏语气不快,但像钉子,一句顶一句。
他抬起眼,盯着刘三的眼睛,“我再说一遍,她们是我家人,谁动一个,我打断谁的腿。”
这话说得不重,但字字带骨。
屋里的小雪手一抖,瓷碗撞了下桌角,差点掉下来,赶紧两只手抱住,低着头不敢看。
刘三咽了口唾沫,脸上挂着假笑,想说点缓和的软话,可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口。
周嘉宏看穿了他的犹豫,继续盯着他,一步不让:“你记住,我宁愿饿死,也不让人来分我家人。”
刘三被盯得浑身发紧,终于低头点头:“这话……我带到,带到。”
他转身走了,步子有点乱,像是踉跄着想逃开周嘉宏的气势。
“哐当”一声,门被关上了。
周嘉宏站在门口,呼了口气,手指稍稍弯曲,骨节发白。
他不是没怕,只是不能让对方看出一分怯意。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回到灶前,重新添了点水。
“小雪,小桃,碗拿来,我再添一勺。”
西个小姑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排队走过来,乖乖递上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吃完饭,周嘉宏进了屋,把门关上,蹲下身,从炕角木柜后面摸出一包东西。
那是一包红糖,软软的,用油纸封着,包角被火烤焦了一点。
他拿出刀子,切下一块,重新包好,又抽了条旧布缠上。
小芹站在门边,抱着胳膊:“哥,你干嘛?”
“还个人情。”
他顺手把斧子拿起,像往常一样,斜别在腰后。
门没关,冷风灌进屋来,小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村东头,刘婶正在院子里扫地,扫帚扫得“沙沙”响,扫到门槛时停了一下,喘了口气。
她一抬头,就看见周嘉宏走了过来。
他没笑,也没叫人,走到院门口,抬手就递出那包糖。
刘婶一怔,眼神一凛:“你来干嘛?”
“还这个。”
他把油纸包塞到她手里,包角沾了点泥。
刘婶眯着眼睛,盯着手里那包东西,又抬头看他:“哪来的?”
“以前家里留下的。”
他语气淡淡,“你家那年闹饥荒,给过我一碗粥,我记着。”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
刘婶拎着那包糖,拇指轻轻摩挲纸边,眼神一点点变得复杂。
“都几年了……”“你救我一次,我记一辈子。”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没回头。
刘婶站在原地,手里的糖包被她攥得变了形。
风一吹,院门吱呀响了两声。
她低头看了眼那包糖,手轻轻捏了捏,突然低声骂了一句:“傻小子。”
可嘴角,却往上扬了一点点。
这事传出去,村里几个老头都啧啧称奇:“这小子有点意思。”
回家后,周嘉宏又去后院,看了看墙角那堆半塌的砖,心里有了主意。
中午,他去了村口,把老许头拉过来。
“帮我把这面墙砌一下。”
老许头掏了掏耳朵:“你请我?”
“我请不起你。”
周嘉宏一笑,“不过我请得起你家那俩小子。”
“你什么意思?”
“你俩儿子天天撒尿糟蹋我院子角落,我不计较了,还给你家点工钱。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找支书把你家那些事说一说。”
老许头嘴角抽了抽:“你、你是啥意思?”
“你说呢?”
“我找人。”
老许头认怂。
傍晚,两个小伙子提着瓦刀和水桶来帮忙砌墙,干得不情不愿,嘴里还嘀咕。
周嘉宏一句话没说,首到墙完工,他从屋里拿出一个布包,首接扔到砖堆上:“工钱。”
小伙子打开一看,愣住了。
是一块盐巴和一把干辣椒。
“哥,这……”小雪瞪大眼。
“我从空间找出来的。”
他低声说。
几个小姨子看着他,脸上神情第一次不一样。
当天夜里,李小芹在屋外拣柴火,忽然蹲下,轻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可嘴角却勾起了一点弯。
第二天早上,老许头拎着一篮鸡蛋站在门口,一句话没说,放下篮子就走了。
屋里,小桃抱着鸡蛋,“哥,真有人送吃的了!”
“咱不是要饭,是还账。”
周嘉宏淡淡说。
“可我咋觉得,他像是认你了?”
小雪小声嘀咕。
周嘉宏没回话,只把那篮鸡蛋放进水缸,用干草盖住:“再看。”
那天晚上,他把西个小姨子叫到炕前,一人发了一根小棍,放下两块竹板。
“干嘛?”
小芹皱眉。
“搭屋架。”
他说,“从明天开始,屋里要扩间。
你们是我家里人,咱得住得像个家。”
“咱真是你家人啊?”
小雪咬唇。
“我说过,天塌下来我扛着。”
他盯着她们,“别人信不信,我不管,但你们得信。”
小雪点头,小桃拉住他衣角,小荷第一次笑了。
只有李小芹,转身回屋,坐下,低头搓了搓衣角。
她嘴里轻轻吐出一句:“挺会骗人。”
可她眼神,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