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面,秋意醉人。
太阳宛如一只巨大的风筝,在玫瑰金的天幕里寸寸下移,酡红的光线与冷色的流云相融,恰似青黛染玉,最终消匿于沉沉夜色,坠入粼粼海面。
西九城寸土寸金,温热的风都好似掺杂了金钱的味道,将沉沦欲望的男男女女灌得纸醉金迷。
迎春坊霓虹闪烁,勾勒出建筑的雕檐映月,画栋飞云,繁复的欧式纹样处处彰显着上流社会的奢靡。
二楼,一处私密性极好的雅间外,一位面上带笑的中年男人一脚踏进屋内,剪裁得体的西服也无法掩盖他身上谄媚奉承的油滑气质。
沈温言乖巧地站在男人身后,一双看似温软漂亮的水眸,冷得没有半分情绪。
刘成木进屋前,最后看了她一眼,即使己经看过很多次了,眼底仍旧划过了一抹惊艳之色。
沈温言是个天生的尤物,从刘成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沈温言这张脸,足以让任何人心甘情愿地为之赴汤蹈火。
三年前,他将沈温言带进迎春坊的那一刻,在刘成木眼里,她就不是歌舞厅中唱曲儿陪舞的那类女人,而是他谋取金钱权利的货物。
所以这三年来,迎春坊的老板刘成木从不让她见客,参与任何舞会,甚至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而是好吃好喝的养起来,请人教她乖软顺从,审时度势,以及,如何利用这张漂亮的脸。
这些想法在须臾之间闪过脑海,刘成木移开目光,给一旁的侍者使了个眼色,见后者点头,才大步走入屋内。
天花板璀璨的水晶灯发出的光线将头顶稀薄的空气劈开,光洁锃亮的红酸枝木地板映出屋内奢华无比的红木家具。
正中,精美繁复的真皮沙发主位上陷进去大片,主位上的男人一身戎装,衬得身姿挺拔端正,明亮的灯光将男人五官的起承转合勾勒得利落明晰,使得他精致俊美的眉眼越发冷酷阴郁。
“孟爷,东西我是真的没动,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面前,一个年轻人狼狈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磕头磕地砰砰响,没有丝毫体面可言。
刘成木扫了眼,只觉有些面熟,略一思索想起来这人好像是个什么帮的一把手,前段时间挺猖狂的,杀人打劫什么都干,嚣张的不行。
他很快移开视线,心下早己预料到此人的结局。
主位上的男人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枪,意态散漫,他轻嗤一声,“打狗也要看主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年轻人闻言,吓得面上血色尽退。
室内温暖而安静,壁挂钟表的走字声在耳边清晰回荡,仿佛在进行死亡倒计时。
他原先在这一片兴风作浪惯了,背后又有人,根本没人敢动他,但是把主意打到孟行舟身上,他注定要阴沟翻船。
这位孟爷,是近日西九城呼风唤雨的主,年纪轻轻便是督军老爷,还跟日本人往来亲密,手段狠戾果决,最是不好亲近。
原本还想着看在那人的面子上,放自己一马,可这人软硬不吃,根本不好拿捏。
眼下,他只能另作打算。
“孟,孟爷,我是真不知道啊,您就放我一马,放我一马,我手下的军火,女人,都当孝敬——”“您......”话音未落,年轻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正沽沽流血的胸膛,话语未尽,“您…了。”
话毕,他双目还来不及合上,便重重地倒在地板上,没了生息。
“孝敬?”
孟行舟嗓音透着十足的凉薄,子弹刚刚发出,手中的枪口还未收回,显得整个人不近人情到刻薄,“多事。
我想要的,犯不着孝敬。”
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军火确实是各方势力存活下来的根本,但这人错就错在,不该跟这祖宗谈条件。
因为掌握生杀予夺的人,从来都是孟行舟。
他想要的,只会夺。
一旁站着的刘成木眼观鼻鼻观心,尽管知晓这人的秉性,依旧觉得心惊肉跳。
首到孟行舟身旁的副官出去领人处理现场,刘成木才回过神来,哈哈干笑两声缓解紧张,这才开口:“孟爷,最近真是恭喜啊,荣升督军,哈哈。”
孟行舟没搭腔,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骨节分明的手轻晃酒杯,没喝。
金色酒液在杯中摇晃,冰块在烈酒中消融,杯壁泛起水雾,化开了些周遭温热的空气。
“…….我是个小人物,没什么好东西,但也愿意跟孟爷交个朋友,虽然可能微不足道,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希望孟爷能给我这个面子。”
说着,刘成木往门口看去,招了招手,门外恭候的侍者知晓屋内的动静,也听到了枪声,甚至刚刚副官将人拉出去的时候,还清楚地看到那人惊恐大瞪的眼睛。
他此时脸色煞白,迟迟回不过神。
倒是沈温言瞧见了,神色如常,兀自绕过愣在原地的侍者,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
女人一袭月白色的旗袍,剪裁的恰到好处的光滑缎面艳光流泻,掐出女人玲珑有致的身段,裙摆在脚下摇曳生姿。
她刚踏进去,屋内未散的血腥味便占据了她的鼻腔。
温软动人的美人,害怕起来更是惹人怜惜。
自来到这迎春坊的三年来,沈温言己经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自己什么角度看上去是最美的,眼泪落在哪里最令人心疼,还有说话的语气如何动人到恰到好处,她再清楚不过。
身后的门倏地被关上,转瞬间,雅间只剩下两个人。
孟行舟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周身气质疏离冷淡,喉间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流动的空气似乎凝滞下来,安静得仿佛在磨人神经。
男人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杯底轻磕桌面的轻微声响被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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