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夜。
屋外,雨越下越大。
邱大同突然醒了,他担心松花江一旦涨大水,会给大堤带来危险。
因为在松花江南岸的李大棉鞋屯的附近,有饮马河、伊通河、新开河等三条支流注入松花江,这就给松花江干流增大了流量,提高了水位。
邱大同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分管防洪排涝工作,责任心让他不得不去大堤上查看江水情况。
他怕惊醒夏雨濛和邱夏女,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拿起雨伞和手电筒,轻轻地拉开屋门。
夏雨濛还是被惊醒了,小声地问他:“你干啥去?”
邱大同转回身,走到她跟前小声地说:“我怕涨大水,我得巡堤去。
你睡吧!”
夏雨濛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松花江上,那汹涌而至的浩滔巨浪,将原本平静的江水覆盖,迅速蔓延开来。
湍急的水流冲打着堤岸,好似要把大堤冲开一道口子,然后再扑向田野、村庄……邱大同走在大堤上,一步步地仔细检查着大堤两侧的土坡,查找着可能出现的隐患。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他回过头,原来是夏雨濛穿着雨衣来了。
邱大同急忙问:“你怎么来了?
这危险!
把孩子一个人扔到家能行吗?
你快回去!”
夏雨濛摇着头说:“我担心你一个人巡堤有危险,我来帮你检查。”
邱大同望着天空说:“这雨一时半晌也停不下来,现在江水水位在急速上涨,你替我去找我表叔,让他马上组织人快来护堤吧!”
夏雨濛急匆匆地朝屯子里走去。
邱大同继续沿着江堤一步步地查看大堤有没有渗水的地方。
他突然在一片林地附近发现有一处漏洞,水己经把大堤穿出一个首径有二十公分粗的大洞,江水凶猛地朝洞口外喷射着。
邱大同急忙脱掉雨衣,用手往雨衣里捧土,然后包起来,抱着它跳入江水中,想用它堵住洞口。
可惜,那用雨衣包着的土,刚放到洞口,就被汹涌的江水冲到大堤的另一侧去。
邱大同看附近没有可以拦挡江水外泄的物体,只好自己用身体去遮挡洞口。
挡了一会儿,虽然减慢了大堤进水的速度,但是在他身体的西周,仍然有水在向漏洞里参透,洞的边缘越来越大。
洞口的宽度超过了他的身体。
邱大同想了想,决定用自己的臀部坐进洞口,来挡住洞口。
可是,由于水的流速太快,还是不能把洞口全部堵住。
洞越来越粗,邱大同的身体被水挤入洞里的部分越来越大。
他突然听到远处有夏雨濛在喊他的声音,他大声地回答着。
当人们都跑到他的跟前的时候,那江水如一只疯狂的野兽,拼命地把邱大同推向洞内。
当人们把他从另一侧洞口拉出来的时候,邱大同己经早就没有了气息。
夏雨濛把邱大同抱在怀里,撕心裂肺地哭着。
她好像是在同邱大同对话,哭泣着说:“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我共同抚养邱夏女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就这么走了呢?”
夏雨濛哭着哭着,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村卫生所的大夫,给她掐了半天人中穴位,她才慢慢醒了过来。
这时,他的弟弟、爸爸也闻讯赶来,都在劝解着她。
夏雨濛望着只有一夜夫妻生活的丈夫,仍然是泪流满面,悲悲切切,欲罢不能。
是他,在自己最为悲伤的时候,向她伸出援助的手。
是他,在自己最孤独的时候,走进了她的视野,陪伴着她,给她以力量。
是他,宁可被世俗辱骂,被他人指责,毅然决然地支持自己,帮助自己来抚养捡拾来的孩子。
同样是男人,他与那个卑鄙的村小异相比,差距是多么大?
这也许就是一个共产党员与一个卑鄙小人的差别。
夏雨濛决心今生再不嫁人,要对邱大同从一而就,来报答邱大同对自己的忠贞。
她走到邱大同的面前,蹲下来说:“大同,你安心地走吧。
你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就凭你对我的这片衷心,我也会为他披麻戴孝、养老送终的。”
“还有,邱夏女,你己经说她也是你的亲女儿,那你就相信我,我会也把她当做我的亲生女儿,养大成人的。
我就是要饭逃荒去,绝不会扔下孩子的。
你如果相信我,你现在就闭上眼睛吧!”
夏雨濛说完,用手把邱大同的眼睛合上了。
然后,她又泣不成声啦!
这时,村支书春申君带着一身泥土走了过来。
他是邱大同的亲表叔。
他劝了半天夏雨濛,看夏雨濛不再哭了,说:“大同这孩子是好样的,够一个真正共产党员的标准。
我要上报他的事迹,追认他为烈士!”
春申君停了一下又说:“雨濛,你也知道大同的父亲是我的亲表哥,他现在重病在身,经不起这么残酷的打击,我想现在不让我表哥知道大同……这件事。”
夏雨濛点了一下头。
春申君又说:“那你现在就回去照顾我表哥和孩子去吧。
大同的后事由我来处理,一切费用都由咱们村里出。”
夏雨濛考虑了一下,说:“表叔,埋葬大同的事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他是为公而死的,我不参加他的后事,我这辈都会过意不去的。
照顾老人和孩子的事,我想让我大弟弟帮我一下。”
遵照夏雨濛的意愿,邱大同的坟墓,埋在了松花江的大堤旁,意思是让他永远留守着江堤,也让他永远保护着村民!
镇委、镇政府对邱大同的死都十分重视,主要领导亲临现场,给邱大同开了个追悼会。
镇领导还请来了县电视台的记者,来到现场,进行全程录像。
坟墓旁,灵幡摇曳,花圈抖颤,纸屑飞扬,江水呜咽!
夏雨濛等人们散去后,她又朝邱大同的坟墓三鞠躬,才缓步地走回家去。
到家后,她先去了正房,看见公公精神状态挺好的,估计他老人家现在还不知道儿子己经出事了。
她又回到下屋,看到邱夏女仍然在熟睡中。
她含着泪,在笔记本上写道:“邱夏女呀邱夏女,你怎么这么命苦?
你一生下来就没有了爸和妈。
刚有了爸和妈,你的爸爸又离你而去。
放心,妈妈我是永远不会放弃你的。
我一定会把你抚养长大成人的……”这时,邱夏女的哭声让她停住了笔,她抱起了孩子,又小声地哭了起来。
屋外,江水呜咽。
屋内,哭声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