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博物院文物修复室里,空调嗡嗡作响。
陈岩戴着白手套,眼睛死死盯着显微镜,活像只守着树洞的啄木鸟。
他面前摆着块明代青花瓷残片,巴掌大的瓷片上,青花缠枝纹像被揉皱的水墨画,晕染得有些模糊。
“这釉色,绝了!”
陈岩嘴里嘟囔着,右手轻轻转动微调旋钮。
放大镜下,瓷片表面的冰裂纹像蛛网状蔓延,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那些细密的纹路里,竟藏着些极细的线条,凑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我去,这怕不是老祖宗给我发的加密短信?”
陈岩掏出手机,对着瓷片就是一顿猛拍。
他刚准备发朋友圈显摆,修复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残片上的北斗图案中间,一道裂纹像条小蛇似的迅速扩散,釉面下渗出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瓷器在流血。
陈岩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叮咚”一声,弹出条新消息。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就短短几个字:“今晚别回村!
后山在测地磁场。”
发件人显示是“爸爸”,可陈岩的父亲己经去世十年了。
“这是玩哪出?
灵异事件?”
陈岩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掌心的北斗七星胎记突然发烫,就像被人用烟头烫了一下。
他慌乱中碰倒了桌上的扫描仪,蓝光洒在地上,竟在瓷砖上投出个完整的北斗图案。
这图案的形状、方位,和老家青石村祖坟的排列方式一模一样!
手机紧接着又响了,这次是条语音通话请求,来电显示是“青石村急救中心”。
陈岩感觉喉咙发干,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半天没敢按下去。
最后一咬牙,还是接通了。
“喂,是陈岩吗?
你爷爷病危,快回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皖南口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
陈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顾不上收拾桌上的残片,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修复室的门“砰”地关上,走廊的声控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又一盏接一盏熄灭,仿佛在为他送行。
高铁飞驰在皖南山区的隧道间,陈岩盯着车窗发呆。
玻璃上映出他苍白的脸,和掌心那片暗红色的胎记。
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总爱摸着他的手说:“岩子,咱陈家这胎记,是老祖宗和青山签的契约。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时的陈岩只当是老人的玩笑话,现在想来,爷爷每次说这话时,眼神里都藏着说不出的忧虑。
出了高铁站,陈岩打了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是个话痨,一路上念叨着:“小伙子,你是青石村的吧?
最近村里可热闹了,来了好多戴安全帽的人,说是要搞什么旅游开发。”
“开发?
开发什么?”
陈岩心里“咯噔”一下。
“还能开发啥,就你们村那片老坟地呗!
听说是要推平了建个什么‘北斗七星主题乐园’,啧啧,现在的人可真敢想。”
司机师傅说完,还不忘补一句,“不过话说回来,这坟头变乐园,晚上会不会闹鬼啊?”
陈岩没接话,只是把脸转向窗外。
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极了爷爷故事里描绘的明代抗倭战场。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短视频推送——村里的留守儿童毛毛发的抖音,标题是“他们要推我家祖坟建鬼屋!”
视频里,一群穿着反光背心的人正在祖坟附近测量,挖土机的铁臂己经伸进了坟头边的竹林。
“我去!
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
陈岩气得差点把手机捏碎。
评论区己经炸了锅,有人说“支持开发,让村子富起来”,也有人骂“没良心,连祖宗都不要了”,还有个叫“七星会会长”的账号留言:“北斗现世,必有大秘。”
这话看着神神叨叨的,陈岩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出租车开到村口,古银杏树像个沉默的巨人立在那儿。
树上挂满了红绸带,不知道是谁系的许愿条。
可树下的景象让陈岩愣住了——开发商的挖掘机横在那儿,履带下压着半块残缺的徽州木雕,图案正是北斗七星环绕的“帅”字纹,那木雕上的裂痕,和他在博物院看到的瓷片裂纹如出一辙。
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细细的雨丝混着山间的雾气,把整个村子笼罩得恍如梦境。
陈岩踩着泥泞的小路往祖坟跑去,手电筒的光束在雨幕里摇晃,照见路边新立的广告牌:“青石村文旅项目——带你穿越时空,探秘北斗秘境!”
广告牌上画着卡通化的明代士兵,手里的长枪还冒着爱心特效,怎么看都透着股滑稽。
转过最后一个弯,陈岩的脚步突然僵住了。
七座祖坟围成的北斗阵中央,爷爷陈守山躺在地上,身体早己僵硬。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爷爷灰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的右手死死抓着块歙砚,砚台己经碎裂,墨汁混着鲜血在青石碑上涂画出诡异的星图,脚边散落着七枚明代铜钱,穿孔处缠着半片带弹孔的布帛——和二十年前护墓人死亡现场发现的布料一模一样。
“爷爷!”
陈岩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墓碑上。
他颤抖着伸手探爷爷的鼻息,可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皮肤。
法医正在现场拍照,闪光灯一闪一闪的,照得陈岩眼睛生疼。
“死亡时间初步推断是三天前。”
法医推了推眼镜,“但这血迹的氧化程度……不对劲,像是刚凝固没多久。”
陈岩的目光落在爷爷的指甲缝里,那里卡着些红褐色的碎屑。
他凑近闻了闻,是喀斯特溶洞特有的红壤气味,可村里最新的“地质灾害报告”里明明写着,后山土壤是普通黏土。
“这里面有鬼!”
陈岩心里的疑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爷爷紧握的手指间露出一角泛黄的纸。
小心翼翼掰开爷爷的手,陈岩抽出那张纸——是半张民国时期的地契,转让方写着“赵老西”,正是赵金虎的父亲,而受让方,赫然是自己的爷爷陈守山。
雨越下越大,陈岩站在祖坟前,任凭雨水浇在脸上。
手机在裤兜里不停震动,是各种消息提醒,但他己经顾不上看了。
爷爷临终前用血写下的星图,十年前父亲发来的神秘短信,还有开发商的挖掘机、抖音上的视频、神秘的“七星会”……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拼凑出一个模糊却可怕的轮廓。
“看来,这场和老祖宗的‘加密短信’游戏,我是不得不接招了。”
陈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地契小心塞进怀里。
远处的村子里,赵金虎家的灯还亮着,窗户上映出他来回踱步的身影,而陈岩掌心的北斗胎记,在雨中隐隐发烫,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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