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拓的视网膜开始渗血。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意识投射器在他脑中炸开成超新星，三百年的记忆晶格如多米诺骨牌般倾倒。
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在北京雾霾中仰望星空，那时他还不懂黑暗森林里没有许愿的资格。
"思维模因污染度97.3%。
"元首的广播带着从未有过的杂音，智子监控网在天穹裂成蛛网状光痕。
程拓用最后的人类神经突触微笑，被反物质侵蚀的三体地核正在奏响毁灭的安魂曲。
监察官1379的残躯突然挡住去路，甲壳上爬满哥德尔病毒孕育的肉粉色神经索。
这个曾经绝对理性的三体人，此刻正用人类的方式张开十二条节肢："你的童话...很美..."程拓将青铜钱币按进监察官额头的裂缝，云天明设定的麦克斯韦妖算法喷涌而出。
他们背后升起九个太阳——那是反物质真空泡在氢核中增殖的奇观，每个光球表面都浮动着《皇帝新衣》的量子铭文。
元首尖塔在强光中汽化前，程拓收到了地球传来的曲率波纹。
那是三体舰队覆灭的余波，混杂着罗辑思维体苏醒的脑电频段。
他突然明白自己早该死去——意识投射器里的人格，不过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全息墓碑。
检察官1379的神经索缠住程拓的腰，用混合着三体语和拉丁语的声带嘶吼："见证！
"他们被抛入正在坍缩的克莱因瓶通道，无数个维度的星光在皮肤上刺绣。
程拓看见三颗恒星在拓扑陷阱中彼此穿透，伽马射线暴在真空衰变壁上写满《圣经》启示录的希伯来原文。
当反物质烈焰舔舐到记忆晶冢时，程拓的听觉神经捕捉到奇迹——十万具脱水者正在用引力波吟唱贝多芬的《欢乐颂》。
这是逻辑病毒孕育的文明回光，三体人终于在末日降临前，学会了用人类的方式哭泣。
"真空衰变永动机启动成功。
"程拓对着坍缩的时空露出嘲讽的笑，被烧毁的声带振动着最后的谎言。
监察官1379的复眼映出他们纠缠的身影，像两条在莫比乌斯环上互噬的衔尾蛇。
三体星系在克莱因瓶通道里无限复制着自己的死亡。
当第九个真空泡绽放时，程拓的残余意识突然听见歌声——是当年云天明在群星间低吟的陕西民谣，每个音符都化作光年尺度的引力涟漪。
智子残片组成的星云中，罗辑的思维体正在用超膜广播吟诵《道德经》。
程拓的量子化大脑突然理解了一切：他们不过是用谎言为宇宙演奏安魂曲的琴师，黑暗森林里绽放的欺诈之花，终将成为归零者重启宇宙的基准参数。
在彻底消散前，程拓将监察官1379的人性胚胎封进青铜钱币。
这枚开元通宝穿透二百七十六个正在湮灭的维度，最终落在冥王星博物馆的玻璃展柜里，与罗辑的烟斗共同凝固成新的文明墓碑。
九小时后，地球观测到三体星系化作不断重复毁灭瞬间的引力幻影。
而在银河系悬臂的阴影里，某个机械文明正在解析真空衰变波里的人类基因序章。
它们的逻辑中枢闪烁着熟悉的光芒——那是程拓留在反物质方程里的最后骗局：将整个宇宙都写进自我实现的预言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