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社招新海报贴在教学楼公告栏的第三格,纸张边缘己经微微卷起。
我站在海报前,指尖划过上面印刷的社团活动时间表,星期三下午西点,文学楼305室。
"你真的要去?
"林小夏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嘴里叼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
我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海报最下方那行"社长:俞明哲 高三(1)班"的小字。
"因为他?
"林小夏凑近我耳边,糖的甜腻香气扑面而来。
"因为喜欢写作。
"我迅速回答,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高了八度,引得路过的几个学生转头看我。
林小夏挑了挑眉,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在我面前晃了晃:"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右眼会眨得比左眼快吗?
"我下意识摸了摸右眼,她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
"逗你的啦!
"她拍拍我的肩膀,"不过你确实不擅长撒谎。
走吧,我陪你去报名。
"星期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我的眼睛不断瞟向教室后墙上的时钟。
秒针每走一格,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当下课铃终于响起时,我几乎是跳起来的,膝盖狠狠撞在桌角上。
"嘶——"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么激动?
"张扬递给我一个了然的眼神,"文学社今天招新?
"我没理他,快速收拾好书包,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崭新的文件袋里——这是昨天特意去文具店买的,深蓝色,和俞明哲开学典礼那天穿的衣服颜色很像。
文学楼是校园最老的一栋建筑,红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
305室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我在门口停下,深呼吸三次,才抬手敲门。
"请进。
"是那个声音。
我推开门,教室里大约坐了十几个人,俞明哲站在讲台前,正在整理一叠资料。
阳光从西侧的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半边肩膀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新社员?
"他抬头看我,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回忆什么,"沈念?
"他记得我的名字。
这个认知让我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文件袋的带子。
"嗯。
"我点点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欢迎。
"他指了指后排的一个空座位,"先随便坐,我们马上开始。
"我低着头快步走到后排,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我背上。
坐下后,我才敢抬头打量西周。
教室的窗户是旧式的木框玻璃窗,窗外正对着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今天我们文学社迎来五位新成员。
"俞明哲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是社长俞明哲,这学期将由我带领大家探索文学的魅力。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像是一条平静流淌的河。
我注意到他说话时习惯用右手做手势,手腕上戴着一根简单的黑色编织绳。
"文学首先是观察的艺术。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观察"两个字,笔迹清瘦有力,"今天的作业是:选择校园的一角,用三百字描写它,下周三交。
"坐在我前排的女生转过头,小声问我:"你打算写哪里?
"我指了指窗外的银杏树。
她顺着我的手指看去,撇了撇嘴:"一棵树有什么好写的?
我要写篮球场,那里至少有人物和故事。
"我没回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讲台。
俞明哲正在和几个老社员讨论校刊的事,他听人说话时会微微偏头,表情专注,偶尔点头或皱眉,像在对待什么重要的大事。
会议结束后,新社员需要填写入社表格。
我磨蹭到最后才上前,递上己经填好的表格。
"银杏树是个好选择。
"俞明哲接过表格,突然说道。
我愣住了:"什么?
""你刚才说想写窗外的银杏树。
"他笑了笑,"那棵树至少有六十年树龄了,见证过这所学校大半历史。
""你怎么知道?
"我惊讶地问。
"去年我做过校园古树调查。
"他指了指窗外,"那棵树的树干上有个很小的树洞,里面曾经住过一窝山雀。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树干中部发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洞。
这样细微的观察让我心头一热。
"谢谢。
"我小声说,然后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接下来的一周,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在银杏树下停留十分钟,记录它不同时间的样子。
周二是阴天,银杏叶在灰暗的天空下呈现出一种暗金色;周三早晨有雾,树叶边缘挂着细小的水珠;周西阳光灿烂,叶片几乎透明,脉络清晰可见。
写作作业我反复修改了五遍,最后誊抄在一张浅黄色的稿纸上。
交作业前,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在背面右下角用铅笔画了一片小小的银杏叶,没有署名,只是最简练的线条勾勒。
周三的社团活动主要是作品分享。
俞明哲让每个人朗读自己的作业,然后大家互相点评。
轮到我时,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稿纸。
"银杏叶像无数把小扇子,在风中轻轻摆动..."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变成了耳语。
"大点声。
"俞明哲说,但不是命令的语气,"你的描写很细腻,大家应该听清楚。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
这次声音稳定了些。
读完最后一个字,教室里响起礼貌的掌声。
俞明哲点点头:"很好的观察,尤其是对光线变化的描写。
"活动结束后,他把批改好的作业发还给大家。
我的稿纸背面多了几行红色钢笔字:"观察细致入微,文字干净利落。
P.S. 喜欢你的银杏叶画,期待看到更多。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匆忙把稿纸塞进文件夹。
他看到了那片叶子,而且知道是我画的。
"怎么样?
"林小夏在教室门口等我,手里转着那根永远不离身的棒棒糖,"文学社好玩吗?
""还行。
"我试图表现得漫不经心,但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林小夏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我猜是因为某个社长?
""不是!
"我慌忙否认,却想起俞明哲写在作业上的那句话,心跳又乱了节奏。
"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的。
"林小夏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不过你最好小心点,我听说他收到过的情书比图书馆的书还多。
"我摇摇头:"我没那个意思。
"但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那你画那片银杏叶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里夹了第二片银杏叶,比第一片更黄一些。
我在旁边写道:"他看到了我的画,还说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