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在,梁横自觉承担起将军的职责,苦口婆心的教导:“不行。
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认为是什么,你要体会一下他话里的其他意思。
那种深意,深意你晓得不?”
云无衣收起长剑,不屑道:“我管他什么意思。”
她的郁闷消的大半,倒是没有再针对就要跪下来的三当家,转身提溜住一个躺在地上吱哇乱叫的山匪,将人拖行到一处空地。
拖着拖着,云无衣回头:“还不赶紧把人绑了提过来?
不清掉这些挡路的垃圾,怎么走?
哦,对了,这局是我赢了。”
那山匪被提溜着衣领,衣口勒住了脖子,卡得他忍不住翻白眼。
地上东倒西歪的山匪们见到那人的惨样,心里瘆得紧,立刻自觉捣腾着发抖的腿,往空地上爬。
运气好没被打死,可不能再被勒死了。
“老子真是欠你的!”
梁横咬牙,在三当家的乖乖配合下把人反绑住,埋怨道,“我说,老子好歹大你几岁,你说话能不能有点礼貌?”
“老娘的礼貌喂了狗。”
云无衣把手里的人摔在地上,像随手丢垃圾,回头挑眉,“闭嘴干活。”
梁横终究还是错付了,他提着三当家过去,嘟囔:“老子那是让着你,你知道多少人在你身后搞偷袭吗?
要不是我给你拦着,你能那么轻松……哎呦我!
你伤口怎么样了?”
他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云无衣还是个伤患,两步并一步凑到她跟前,一脸紧张。
云无衣的箭伤不是开玩笑的。
梁横听军医说过,毒箭要是再偏上个一两分,刺中了心脉,那人就没活了。
云无衣眼前陡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那张脸上的紧张不似作假。
她往后仰了仰,不耐的皱眉,一巴掌推开他的头:“跟个狗一样凑上来干什么?”
“我去!”
梁横差点被拍到地上,他赶紧稳住身形,急道,“不是,老子看看你伤!”
云无衣诚实坦白:“裂开了。”
在她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心口那处皮肉像是迸开的布料,带着痛意撕裂开来。
心口微湿,血染开了。
梁横抓狂:“那你还不上药!”
“急什么?
死不了。”
云无衣俯视装鹌鹑的山匪们,提议道,“咱跟个冤大头一样做了好事,得留名啊。
去写张字条,让后面来的家伙上供感谢我们。”
云无衣个人对报恩道谢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无端替人挡了灾,若是什么痕迹都不留下,她心里过不去。
不过这么一看,这帮菜鸡要劫的人大概率也是要在最近的县镇落脚的,这样一来,说不定会遇上。
也不知道是什么富人家,多有钱,被山匪盯上了。
不过,这种破事,换个角度看,不也是对家底的一种肯定吗?
你看,有钱到被设计劫道了,说出去多有面子。
梁横不管云无衣发什么疯,在他看来现在没有什么比处理伤口更要紧的,他催道:“不说那些,先包扎。”
云无衣眉眼一压:“我让你去拿字条,别耽误时间。”
梁横深觉自己就是被云无衣使唤的命,骂骂咧咧地去了。
山路上,一队车马朝着前方行进,他们一行大概有十西五人——赶车的马夫,骑马的侍从。
队列均匀有序,装潢低奢华美,浩浩荡荡的。
马车内,少年端着竹简,细长白皙的手指按在老旧的竹片上。
他一身白衣,神情认真,唇角习惯性的带着一丝笑意,整个人温润有礼。
他的左手随意的搭在一侧的木盒上,指腹轻柔的摩擦盒面。
里面是他此行带回的小礼物,是所有安排里的一点点私心。
这一点点私心,要带去给一个天真的少女。
“叩叩——”外面传来两声敲击车壁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宋况野放下竹筒:“何事?”
侍卫鹤秋牵着马绳,与马车同向。
他敲击得到回答之后,迅速道:“公子,前方有一众被绑住的人。”
宋况野眉头轻皱,将竹简放在小小的案几上,起身掀开车帘子。
外头的暖阳倾洒而下,打在探出的脸上,造化出一层完美的光影。
空地上一伙人背靠着背被绑在一起,鼻青脸肿的,身上还有条状的血印子。
看见有人来了,他们呜咽着胡乱挣扎。
可绑在身上的绳子很紧,但凡有一个人动,连接在身上的绳子就会立即绞紧,疼得他们发出混乱的***声。
要是只有这幅场面还好,宋况野顶多以为这是什么火拼的事后现场,但是让宋况野沉默下来的是——中间那人脑门儿上贴着一张手掌大、小臂长、还在随风翻动的黄符。
……是在赶尸吗?
山路荒芜,风声呜呜,草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无端吹的人一阵发凉。
马夫将宋况野扶下车,忍不住拿眼睛去看那伙人。
宋况野站定,温声道:“鹤秋,把那张……字条拿过来。”
马夫颤颤道:“大少爷,要不首接走吧?”
哎呦,这赶尸的道士是上哪解手去了吗?
怎么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往路边放?
尸变了怎么办?
宋况野微微一笑:“没事的。”
他不信鬼神,若是真有鬼神,娘过去这些年的祈祷如何得不到神灵的回应呢?
鹤秋两步并一步,上前撕下贴在三当家脑门儿上的字条,快速递给宋况野:“公子。”
字条拿下后,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字条下的人——那张脸上青红交加,被打成了猪头,认不出五官了。
那是云无衣以三当家偏开头为由,说他不配合,让他吃吃教训,后来补打的。
鹤秋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字条上的笔迹张牙舞爪,要是不去努力辨认,还真以为是什么鬼画符。
宋况野努力看清这稀稀拉拉的字迹:“倒霉的……家伙,没死不是你命大,是老子本事大。”
他的音色一如他本人,温柔低磁,照着字条将话念出来,莫名有书生挥刀砍野猪的野蛮即视感。
随从们少见的听见自家公子嘴里蹦出这样的字眼,互相对视,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低下头忍住笑。
鹤秋没理解:“公子?”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倒霉?
什么命大?
还有,这竟然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