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姝玉把银钱和账本塞回木匣藏好，换了身劲装，腰间重新别上一把短刀。
推开大门时，房梁悬着的水滴映照着日光，空气还泛着潮意，她步伐轻盈的避开水凼，快步往角行去了。
沿着街巷前行，转过街口，拐入一条寂静的小巷。
巷子里空无一人，她数着自己的呼吸前行。
“簌——”她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右上方的屋顶，传来衣料蹭过砖缝的窸窣声。
地面的枯叶像是被风轻掠，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季姝玉停住脚步，手伸向腰间。
“阁下还要躲到几时？”
她冷笑道。
话音刚落，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瞬间逼近身后。
她倏然转身，瞳孔里是无限放大的闪着寒芒的剑刃。
“噌——”她反手拔出短刀，与剑刃相撞溅出火星，从上方劈来的剑风压得她退后半步，鞋底在石板上擦出刺耳声音。
那人身材高大，穿着夜行服，头戴罩面，出剑的速度和动作很是狠厉，力气也十大大。
见一击未成，那人将内力聚于剑间，对着她面门首首刺来。
季姝玉手腕猛地翻转，西两拨千斤地卸了对方的力道，用巧劲把剑刃往旁边带，避开要害，对方的剑刃顺势划破她的左臂。
她似乎无痛觉般，甚至眼睫都未曾眨过，趁着他剑还未收回，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刺向对方心口。
那人反应极快地躲开，却还是被利刃扎进肩膀，布料撕裂声混着闷哼传来，他用剑拨开刀刃，踉跄着后退半步。
眼见快要落败，那人当机立断甩出三根飞针，借着她挥刀格挡的间隙，蹬着墙面跃上屋顶。
季姝玉听着渐远的踏瓦声，刀尖上的血珠正顺着刀柄往下滴，在石板上砸出深色的小圆点。
她用手帕拾起地上的飞针查看，通体暗红，并无特殊标志。
但是，当她将银针悬于鼻尖二指远时，却隐隐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用手帕将地上的银针尽数收纳好。
她用手指轻轻点着下巴，总觉得，那人出招的招式，有些眼熟，似乎前世，她与有着同样身法的人切磋过。
此人的目的......季姝玉从内衬掏出玉佩，对着日头反复查看，成色清透，样式简单，暂时看不出什么。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她收起短刀，眼睛阖上，再睁眼己是神色如常。
巷子外，阳光依旧耀眼，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远处传来货郎的拨浪鼓声，她向着脚行的方向继续前行。
——待事情安排妥当，日头己经西斜，伴着余晖，她神情有些倦怠地回到家中。
林谏在厨房忙碌着，他手里举着铁勺，透过窗户跟她打招呼：“你去哪儿了？
脸色不太好啊。”
他的目光一转，瞥见她左臂破损的衣袖下添了道伤口，眉头蹙起。
季姝玉将手臂往身后缩了缩，“没事，擦点药就好，别惊动如锦。”
她朝胞妹的房间望了一眼。
“你等一下，饭马上就好，我来帮你包扎伤口。”
他语气坚定，带着一种少有的强硬。
她本想拒绝，可想到伤口靠近肩膀，自己确实难以处理，便点头同意了。
在房间没等多久，林谏就拿着药瓶和纱布来敲门。
她神色自若地褪去半边衣袖，从前在军时，受伤是家常便饭。
如今看着这尚未被伤疤覆盖的年轻身体，反而有些陌生。
林谏看着眼前修长而精瘦的白皙手臂，眼神稍稍避开，“冒犯了。”
他轻柔地将药膏涂抹在伤口处。
季姝玉只觉得他那柔软而温热的指腹，带着冰凉的药膏，轻轻地落在自己的伤口上，仿佛羽毛拂过一般，被触碰的地方，皮肤微微颤抖。
有点痒……她眉头微皱，制止道：“你用正常的力度就好，我不怕疼。”
林谏随口应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加重。
他熟练地将伤口包扎好，轻叹一口气：“这两天胳膊不要沾水。
你这伤口，虽然不长，但是挺深的，伤你的人武功应该不低。”
季姝玉有些惊讶于他竟然能够洞察伤口的走向，她思考了一会儿，将手帕里的飞针递过去：“你闻闻这个味道。”
林谏接过，闻了一下：“初嗅苦涩，再闻辛辣，针体暗褐，应是淬了毒。”
“嗯，有什么思路吗？”
她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漫不经心地看向他。
他捏着针，陷入沉思，片刻后抬眼望向季姝玉，问道：“姝玉，你可曾听闻朔野国？”
季姝玉手上动作一顿，前世领兵收复朔野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那黄沙漫天、喊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的画面依旧刻骨铭心，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和大燕西北相邻。”
季姝玉捏紧茶杯，手指有些发白：“原是前朝的一个游牧部落，在前朝倾颓，天下大乱之际，漠族可汗起兵造反，建立了朔野国。”
说到此处，她目光一凝，看向林谏：“你这般问，难道是觉得这针来自朔野？”
他微微点头：“我想到这个国家，是因为《苗疆草药志》提到过一种叫沙棘藜的植物，生于戈壁沙漠，剧毒，汁液暗红。”
“如今看到这飞针的颜色、气味，与其特征实在太过相似。”
林谏谨慎地补充：“不过只是猜测，我也未见过真实的沙棘藜。”
季姝玉点点头，她回来之前己经去医馆询问过。
大夫所言，与林谏的判断大体相似，只是囿于见识有限，并未明确指出具体是哪种植物。
此刻，听着林谏条理清晰地讲述此事，季姝玉心中暗忖：这朔野国与自家爹娘所押货物究竟有何关联？
而林谏，他此时所言，到底几分真假？
罢了，当下有更紧要事，今日那黑衣人未得手，必然不会罢休，这里己经不再安全，须尽快动身。
季姝玉收回思绪：“今晚收拾好行李，明日将爹娘下葬后，我们就去京城。
如锦身子弱，经不住折腾，我租了辆马车。”
林谏对她的雷厉风行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答应。
“好，吃完饭就收拾。”
饭后，两人便开始仔细整理行囊，为前往京城做准备。
尽管疑惑重重、前路未卜，但为了如锦，季姝玉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