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市中山区第七人民医院,即青山精神病院,深夜凌晨两点半。
凌七叶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没有开灯,远处都市的霓虹闪烁,微光透过窗户打在他苍白俊秀的瘦削脸上,显出一丝丝阴霾。
他的脖颈上是一圈青紫色掐痕,仿佛有一个人要掐死他。
他做了一个噩梦,很长的梦。
梦中,他是一名年轻的网约车司机。
毕业即失业的他,父母不再救济,只能放下身段,从事服务业或者打螺丝的工作。
他也想跟同学那样成为一个办公楼的白领,朝九晚九,享受996的福报,领取3000的薪水。
只是母亲因病做手术欠下的巨额债务,使得他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寻找更有回报的工作。
至于身体的劳累,别人眼中的尊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只是听别人说过,只要肯拼命,铁人三项的职业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外卖,快递,网约车,从业人员数千万,证明了这个群体的收入。
他选择了网约车。
背负了0首付的车贷,他从清晨开到深夜。
就在刚刚,午夜归途,途经一片烂尾工地。
马路对面是都市销金窟,一排的足浴城,KTV,夜店,酒吧。
工地的入口垃圾成堆,荒草凄凄。
偏偏有一名穿着清凉的小姐姐,伸手打车。
胸前是与体型很不匹配的白腻高耸,马里亚纳海沟也不如她的沟深。
无肩黑丝内衣只是如布条在胸前缠绕,下边露出纤细白皙的腰腹。
牛仔短裤,就像网上盛传的一分裤,拼命的想把自己挤入沟里,显示自己牛仔比基尼的身份。
这女孩看似年纪不大,顶着一头爆炸蓬松的彩虹色中短头发,比白墙涂的更白的脸遮盖了原色。
长长的假睫毛浓黑如刷子配上深色眼影,紫色的美瞳,像熊猫一样,被别人在眼眶上打了两拳。
坐上副驾驶,女孩明显喝多了,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把金色长链手包,放在修长白皙大腿上,随即歪头睡去。
他提醒她系上安全带,没有回音,为了不被拍照扣分,他只好亲自动手。
拉下安全带,从她身前绕过,两座山峰更显巍峨。
俯身靠近时,他看见白皙之上还有一朵蝴蝶的纹身。
旁边还有一个英文的单词,夜色模糊,看不清楚是什么。
女孩的两手紧紧抓着手包,红色的外皮上用不知真假的碎钻镶嵌出两个字母,LV。
纤细的手指上是黑紫色美甲,镶着粉色或银色的如星光的碎钻,当然也可能是塑料。
一股浓烈的酒味混合着浓郁的廉价香水味道,让他有点晕眩,年轻的身子有点血脉喷张。
他强忍着不适,扣好安全带,开动。
这个时代早就是手机网约车的时代,很少会有路边招手的。
虽说还是有一些老年人不怎么会用手机,但是这么年轻的就很少见。
他没有多想,这一段路面不是太好,也许是颠簸唤醒了她,迷离的醉眼微张,斜看着他。
他没看她,只是时刻注意着路面,也不时转头看向女孩那面,不过看的是后视镜。
这一段路,夜间方能进城的大卡车经常会呼啸而过。
可是那女孩子突然伸手抓向他的裆部,抓到了一个还没消肿的档把,吓了他一大跳。
女孩勃然大怒,伸出双手掐住他的脖子,长长的指甲刺进了他的皮肤。
“你果然在偷看老娘,都硬了。
老娘是你一个网约车臭司机能看的?”
他猝不及防,身体摇晃,双手也控制不住方向盘,开始蛇形走位。
那女孩的双手犹如一道绳索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他呼吸受阻,血压飙升,紧急之间踩下刹车,想要挣脱女孩的双手。
那女孩苍白的脸色突然变的青乌,眼眶里嘴角里鼻子里流出暗红的血液,头发也突然变长遮盖了半边脸。
她涂着乌黑唇膏的大嘴,张开如同血盆,长长的獠牙,双手青黑枯如鸡爪,犹如夜半黑白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
他肝胆欲裂,双手紧紧抓住那双鸡爪想要掰下来,可是那枯手如钢铁般,纹丝不动。
正紧急间,一道大货车的紧急鸣笛传来,随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凌七叶顿时失去了意识。
不过随即他又醒了过来。
第七次了。
凌七叶在十一岁的时候开始做这种梦。
梦里都要经历一个不完整的横死人生,每年都会做一次。
每次都是被梦中的诡异杀死。
但梦醒之后,发现自己在梦中受到的伤害,现实中也真的会发生。
比如被刀捅死,他真的会用水果刀捅自己一刀。
被火烧死,醒来他的床铺起了大火。
河里淹死,醒来却发现他把头扎进满是水的厨房水槽里。
经过鉴定这都是他自己干的。
当然他没有死,但是伤痛会留下。
父母西处求医,几乎花光了钱财,只是没什么用,只是被鉴定为精神分裂。
他在梦中经历了另一个人的人生,虽然都是各种离奇的死法。
但都己经成年,梦中的人格影响了他,他表现的不再像个孩子。
每次新做一个梦,就会有一个新的人格,每个人格性格并不相同,人格冲突,精神分裂也不足为奇。
虽然因为梦中人生带来模糊的记忆和成人思维,让他在学习上游刃有余,成绩优异,每次都是第一。
可是他也表现得极度不合群。
一年前,再一次做梦发病后,为了治好他,父母狠心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凌七叶没有怨怼父母,他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
这一次虽然差点把自己掐死,受伤却并不严重,脖子的青紫过几天就会消退。
只是看到这熟悉的地方,凌七叶不禁苦笑。
半年前他己经转为轻度精神分裂,可以居家治疗,只是要定期去复查。
昨日就是去医院复查,没想到竟然又被送回来了。
此时凌七叶关于昨日的记忆终于复苏,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