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快递站铁皮屋顶上的声音，像千万只鬼手在抓挠。
这里是龙城城中村的一个老旧快递站点，快递员林默正在忙着把最后一件快递塞进防水袋时，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又裂开一道口子。
雨水顺着卷帘门的缝隙淌进来，在水泥地上汇成蜿蜒的溪流，无意间仿佛汇聚成一个不详的文字，再细看，却又不过是雨水罢了。
站长老张叼着烟头从办公室探出半个身子，后颈的肥肉在节能灯下泛着油光："小默啊，城西那单，可以不用今天送的，暴雨天气，明天一早再去就是了。
"林默低头给防水袋系上死结，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客户刚才打电话过来，要求今天送达，说可以给额外的小费，而且如果今天不送达他要投诉。
我想着要是牵累站点被投诉了，总归是不好...影响之后的单量，也影响你嘛。
"老张的叹息混着烟圈飘过来："你这娃，考虑的倒是多，也难怪老李头自己都养不活也要拼了老命给你养大。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只是龙城公馆那地界......"话没说完就被炸雷掐断。
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林默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二十年风雨刻出来的轮廓，像块被溪水磨尖的玄武岩。
电动车在盘山道上颠簸，防水布下那个黑色快递盒始终散发着寒意。
林默想起上午扫码时，包裹重量显示3.2公斤——普通文件绝不会这般坠手。
寄件人也是一位奇怪的女性，在疫情过去这么久的后，很少再见到有人全身裹的这么严实出门了，口罩加墨镜一应俱全，倒是像极了电视上看到的明星出行，害怕被认出来一般。
想到这里林默也不禁想到，这么中却这么薄的文件，会不会是金子做的，听说金子做的东西就是沉的很，再加上目的地是龙城最昂贵的别墅龙城公馆，想必这次的小费不会少，那倒是值得顶着暴雨去一趟了。
想到这里，林默的心情好了起来，他己经开始盘算起收到打赏后，给养父老李头带半斤叉烧还是烧鸡回去大快朵颐了。
不多时，林默来到了龙城公馆门口，公馆铁门在闪电中显形时，林默的手套己经能拧出水。
林默按了两下喇叭，没有人回应，只得驱车向前，只见门卫室里空无一人，雕花铁门却自动滑开。
“有人在吗？
送快递的。”
林默喊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滴答滴答的雨水声。
拨打收件人和寄件人的电话，却又都无人接听，不得己的他只能跟着地灯幽绿的光晕穿过庭院，喷泉池里的石像生满了青苔，月光淌过雕像眼眶时，仿佛是活物在淌下泪滴。
终于找到了公馆的大门，只见主宅大门虚掩着，一股莫名的腥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让林默眉头一皱。
这味道，倒像是血腥味，是不是有人受伤了，不对，这个点正是饭点了，应该是这别墅的厨师正忙着烹饪吧，这血腥味只怕是在杀鸡之类的。
林默的雨靴踩上大厅地毯的瞬间，在他目光所不及之处，暗红液体立刻从金线刺绣的牡丹花蕊图样里渗出来，随即大门好像被人从里面打开来了，二楼传来铜铃轻响，林默顺着铜铃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旋转楼梯尽头，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影在一个形似祭坛的地方，正围着一尊青铜鼎跪拜。
祭坛上的少女穿着染血的白纱，胸口插着的玉簪正在吸食鲜血。
仿佛在宣泄被林默打扰的不满，鼎中突然升起幽幽蓝火，借着火焰林默看清少女的脸——正是上周登报的大学城失踪的校花，那时他看到报告还和老张聊了几句，说从未见过证件照都如此漂亮的女生，也不知道有没有P过图所以有几分印象。
林默被吓的六神无主，脚一软摔倒在地，却撞翻了右手边的青铜烛台，满厅人影齐刷刷扭头，那些脸上都蒙着半张银箔面具，露出的嘴角挂着同款微笑。
"我...我只是送快递的，对不起！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林默举起快递盒大喊，喊到一半，声音却如鲠在喉，戛然而止。
一名穿唐装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袖口金线绣着的月牙图案沾着血："时辰正好。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划过快递盒，林默突然发现盒面凭空生出许多暗纹，这暗纹竟与那些月牙标记完全一致。
出发前他反复确认过，这都是站点打包的快递盒，怎么可能有这种诡异的纹路？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驱使着林默将快递盒用力掷向老者，转身慌不择路地逃窜，向着他印象中的大门跑去，背后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不，那好像是人在西肢着地奔跑时发出的喉音。
雨水模糊了来时的路，当他踩到喷泉池边湿滑的青苔时，背后伸来的手一把掐住他的喉咙，那手冰凉的不像人类该有的温度。
随即，更多冰冷的手将他擒住，林默的视线也被掐的逐渐模糊，恍惚之中他感觉到被众人抬起，仍住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池塘，坠入血池的刹那，他看见快递盒飘在水面，盒缝里渗出暗金色流光。
坠入血池之际，林默虽然目不能见，却感受到更多的苍白而冰冷的手臂从池底伸出，不知道是不是被血池中的水影响了视野，月光也好像突然变得血红。
那些手臂开始朝着天际残缺的月轮叩拜，林默的瞳孔里倒映出匪夷所思的画面：每个叩拜的鬼影额间都嵌着月牙银钉，而池底沉浮的骸骨手腕上，赫然系着与快递盒相同的暗纹绸带。
冰凉的液体灌入鼻腔，左手掌心却突然发烫。
濒死的恍惚间，林默的皮肤下浮现出金色脉络，那些纹路正疯狂吞噬池中血水。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的耳边响起一句沙哑的叹息："二十年了，终于等到月蚀之子......"暴雨仍在倾泻。
血池恢复平静时，水面漂浮的快递盒突然自行开启，一张泛黄的宣纸缓缓展开，露出用朱砂画满符咒的生辰八字，而生辰八字的底下，赫然显现着两个大字：林默。
而林默本人，却己经沉到了池底，一动不动，不知是生是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