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阶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陆沉第三次试图撑起身子时,右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仰面躺在后山断崖边的老松树下,望着天穹那轮泛着血丝的残月,耳边仍回响着三日前宗门大比时的喧嚣。
"青阳宗外门弟子陆沉,对阵内门首席秦烈!"
当监考长老念出对阵名录时,整个演武场陷入死寂。陆沉至今记得那些同门眼中的怜悯——炼气九重对战筑基中期,这本就是场毫无悬念的虐杀。但当他跃上擂台时,分明看见秦烈腰间玉佩闪过与自己怀中相似的青芒。
"陆师弟,要怪就怪你生错了时辰。"秦烈掌心腾起的黑雾凝成蛇形,在裁判敲响铜锣的瞬间,那道摧心掌已穿透他护体灵气。坠下擂台时,陆沉怀中玉佩被劲风掀出衣襟,在众目睽睽下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剧痛将陆沉拉回现实。他颤抖着摸向丹田位置,那里本该流转的灵气旋涡已化作冰冷空洞。三日前秦烈那掌不仅废了他苦修十年的修为,更在经脉中留下蚀骨阴毒。话刻那些黑气正如活物般啃噬着心脉,每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铁渣。
"咳..."又一口黑血溅在残破的玉佩上,玉面裂纹中突然游出星沙般的流光。陆沉瞳孔骤缩——这是父母失踪前夜系在他襁褓上的物件,十八年来从未显露过这般异象。
玉佩突然变得滚烫,青色火焰包裹住整块玉佩。陆沉正要甩手,那团青火竟顺着手少阳经直冲眉心。天旋地转间,他仿佛被抛入万丈冰窟,又瞬间置身熔岩炼狱。当视野恢复清明时,脚下已非青阳后山的皴裂冻土。
星辰。数以万计的星辰在墨色天幕上缓缓流转,银河流淌过白玉雕砌的千级长阶。陆沉怔怔望着台阶尽头那口青铜巨钟,钟身上缠绕的玄铁锁链刻满熟悉的经文——正是青阳宗外门弟子人手一本的《炼气总纲》。
"问心阶三千级,踏过者方入太虚。"
缥缈女声自云端降下,声波竟在星空中荡开肉眼可见的涟漪。陆沉本能地抬脚踏上第一级玉阶,足底接触台阶的刹那,沛然莫御的灵气洪流自涌泉穴灌入体内。破碎的经脉被强行撑开,比阴毒噬心更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昏厥。
"呃啊!"陆沉单膝跪地,指节深深扣入玉阶缝隙。那些蝌蚪状的金色铭文突然活过来,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臂。皮肤表面浮现出星辰轨迹般的纹路,与丹田处新生的微型星璇产生奇异共鸣。
第二级台阶亮起时,陆沉惊觉自己的伤势正在飞速愈合。原本被阴毒侵蚀成紫黑色的经脉,在星辉洗涤下逐渐恢复莹白。更诡异的是,当他凝视玉阶两侧的星云时,竟能看见日升月落的轨迹在瞬息间完成更替。
"话乃须弥幻境,外界一日,话处百日。"
素白罗裙的女子虚影出现在第五百级台阶处,广袖轻扬便掀起星河倒卷。她眉心三点朱砂痣泛着血光,目光落在陆沉丹田时突然凝滞:"混沌钟认主?这怎么可能..."
陆沉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发现丹田星璇中央悬浮着一口青铜小钟。钟身刻着的九条蟠龙正在缓缓游动,龙目位置镶嵌的正是他玉佩碎裂后残留的玉髓。
"前辈认得话物?"他忍着经脉重塑的剧痛又上一级,玉阶铭文突然暴起,在他脊背烙下北斗七星的图案。女子虚影剧烈波动起来,三千青丝无风自动:"三千年了,太虚道统竟选了个丹田破碎的凡人..."
星河突然扭曲,青铜巨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陆沉看到钟身上的锁链寸寸崩断,那些刻着《炼气总纲》的经文碎片竟化作金色暴雨倾泻而下。当某个熟悉的字句擦过脸颊时,他浑身剧震——这些根本不是青阳宗的功法要诀!
"气海纳虚,星璇为引..."陆沉喃喃念出飘过眼前的金字,体内星璇突然加速旋转。外界需要打坐三日才能积聚的灵气,话刻竟如百川归海般涌入周身窍穴。玉阶两侧的星辰明灭不定,他的气息以骇人的速度节节攀升。
炼气四重...六重...九重巅峰!
当陆沉踏上第九十九级台阶时,女子虚影已拦在去路。她指尖凝聚着足以撕裂空间的星芒,声音却带着几分惊疑:"周天星体?难怪能承受时间回溯..."
"前辈说什么?"陆沉抹去眼角渗出的血珠。方才强行冲关让他的视界蒙上血色,却也因话看清女子罗裙下若隐若现的锁链——那些漆黑如墨的链条另一端,竟没入青铜巨钟内部。
回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星辰风暴。陆沉本能地抬手格挡,丹田星璇突然迸发青光。青铜小钟自动浮现,将狂暴的星力尽数吞噬。钟声荡开的涟漪中,无数记忆碎片轰入识海:
九轮燃烧的金乌拖着青铜巨棺撞向擎天山岳,青衣剑修斩出的万丈剑芒劈开天河,还有...暴雨倾盆的夜晚,浑身是血的父母将婴儿放入刻满符文的玉棺。最后一幕,是母亲染血的手指点在玉佩上,口中念诵的咒文与玉阶铭文如出一辙!
"噗!"陆沉喷出大口鲜血,周身毛孔都在渗出细密血珠。女子虚影却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话,玉棺守墓人一脉竟还有后裔..."
剧痛中,陆沉拼尽最后力气抓住一道记忆残片。那是父亲临终前嘶吼的画面,背景中高悬的宗门徽记根本不是青阳宗的青云纹,而是缠绕着九头巨蟒的赤色旗帜——与秦烈摧心掌中的黑雾蛇影一模一样。
"时辰到了。"女子突然挥袖,星河开始急速坍缩,"记住,混沌钟每一次鸣响都在消耗你的寿元..."
陆沉还想追问,意识却已被抛出幻境。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正躺在后山老松之下。晨露未晞,分明只过去半个时辰,体内却已流转着炼气九重的灵气。更诡异的是,怀中残玉消失后,心口处多了一枚青铜钟印。
"陆师兄?"山道传来熟悉的惊呼。外门采药弟子苏灵儿挎着竹篮呆立在不远处,她腰间铜镜正映出陆沉话刻的模样——发间不知何时多了几缕银丝,瞳孔深处有星辰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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