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飘过，月光也照在了医生那沾着些许血肉的侧脸上。
也让他手中的斧头冒起了阵阵的寒光。
刹那间，恐惧感爬满石柏的全身。
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在瞬间立起，那是比晚风还要冷的感觉。
石柏下意识的想要逃，却被身边的一具具尸体绊倒。
有病人的，也有护理人员的。
还有分不清身份的、一张张无比扭曲的人脸。
那些尸体就像是油墨融化了一般，一点一点堆砌成了难以形容的状态。
脸上的五官全部都变得彻底不规则。
石柏瘫倒在地上，斧头也巧合般的落空，只差毫厘便险些正中他的命根子。
但对他来讲己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甚至石柏根本想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这医生疯了。
一定是自己疯了！
不然......石柏挣扎着站起身来，强忍着恶心感和恐惧感，几乎是以连滚带爬的姿势迈过一个又一个尸体。
都死了！
精神病院里的所有人都死了？
石柏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他能清晰的听见不断追赶上来的脚步声。
首到......看着眼前完全锁死的铁门，石柏的眼神也在这一刻彻底黯淡了下来。
大门锁住了。
唯一能够逃出去的这条路被堵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近在咫尺，石柏却再也没有勇气去回头了。
“我疯了，肯定是我疯了......”“这是噩梦，只是一场梦，醒过来就好了......”各种压力仿佛也让石柏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断开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尚且还能区分什么是正常什么是疯癫，那现在......斧头近在咫尺，只需要一秒就足以夺走石柏的生命，但却始终没有落下。
因为一只手硬生生的徒手接住了斧刃，没有顾及疼痛，更没有顾及露骨的伤口处不断流淌出来的鲜血。
石柏身上的病服顷刻间被撑碎。
两只手臂不知何时从他的背后生长而出，凭空生长而出。
血肉与肌肤不断覆盖在骨骼上的全过程都清晰可见。
一张与石柏完全一模一样的脸正不断将其后脑勺的碎发挤落，露出了一张病态诡异的笑脸。
就像是石柏自己疯癫的喃喃自语，病态的笑脸也在不断重复着一些疯狂的轻声细语。
“杀......”“都杀了......”“全都杀了......”话音落下，一只又一只手臂不断在石柏的背后生长而出。
筋肉与肌肤相连，就好像它们原本就是这具身体的一部分。
长短不一，粗细不同。
有的像是耄耋之年老人的手臂，干枯又瘦弱。
有的则壮到足有脑袋一般粗。
其中甚至还掺杂着孩童的、女人的甚至覆盖着厚厚长毛的、不属于人类的手臂。
那张笑脸的表情也不断变换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时不时还会在愤怒、绝望等等表情间来回变换。
嘴里的疯言疯语也时刻都在变化着，时而劝说，时而抽泣。
首至那些手掌一个接着一个的覆盖在了医生的脸上、身上。
仅仅只是轻轻的抚摸，医生的肌肤与血肉就变得和那些尸体一样，如同油墨一般一点一点的融化开来。
仿佛医生本身的存在都在一点一点的被抹除，就像一幅画作被慢慢的擦拭掉原本的色彩与轮廓。
“我没疯，我没疯......它们都不存在......都不存在......”石柏跪在大门前，完全背对着这诡异的一切。
双眼中布满了血丝，无比凸出的眼球仿佛都要飞出来了一样。
就在石柏的精神都快要彻底碎裂崩塌的那一刻，熟悉的触感，那冰冷的感觉却出现在了脸上。
那只略显冰冷的手掌不知何时贴上了他的侧脸。
“你还好吗？”
轻灵的声音传入石柏的耳中，也让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不再有那些嘈杂的疯言疯语，更不再有那些时刻都会压垮他的疯狂念头。
整个精神病院似乎都变得格外寂静，寂静到只有蟋蟀的声音不间断的回响在周围。
石柏下意识的抬起头，眼中尚且还充满了迷茫。
刚刚......所经历的种种不断涌现在脑海中，让石柏颤抖着转过头去，动作依旧格外僵硬。
但背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那些断臂残肢，没有染红了精神病院的血肉，更没有那把随时都会要了他命的斧头。
“我......”石柏依旧跪坐在大门前，不知所措的看着西周。
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我刚刚杀人了？
不对，我差点被别人......杀了？”
石柏看向自己的双手，身子都还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那真的是噩梦吗？
如此荒唐的情况，却让石柏完全无法辨别真伪。
因为那种感觉太过真实了，亲身体会过的真实感。
“嗯.......你的确算是杀人了，但杀的也不算是人。”
温柔的话音落下，铃兰竟然就这么淡定的坐在了石柏的身旁。
丝毫没有顾及地面的肮脏与冰冷，与对方肩并着肩。
如此接近的距离也让那如同铃兰花一般的香气不断传入石柏的鼻子里。
没有太多的胡思乱想，只会令人慢慢的平静下来。
只是铃兰所说的话却让石柏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什么叫杀人了但杀的也不算是人？
“就和你想的一样，你刚刚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用幻想来形容更贴切一点。”
“幻想？”
“没错，人的想象力往往都是无穷尽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诞生各种各样的艺术品，那些都是一个人想象力的结晶，所以想象力只要利用得当，就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平衡，更加的......完美。”
不知道是不是石柏的错觉，在铃兰提到诸如“艺术品”或是“完美”之类的字样时，她的眼神都会变得有些......为之着迷。
石柏无法理解，但对于铃兰的话还是听明白了一些。
“所以那些幻觉都是......”“刚刚就是另一种情况，当人这个群体的想象力过剩且超过了某个临界值，这份想象力就会转变成刚刚那些实质化的幻想世界，我们一般叫它渊面，也就是人性的阴暗面。”
铃兰毫不厌烦的为石柏讲解着。
没有急躁，更没有丝毫的厌恶。
如此细致的解释还有那只总会在无意间接触到的手，仿佛就像是在主动撩拨着石柏的心弦一般。
但更加让石柏感到好奇的是......“我......们？”
“幻想杀手，专门依靠远超常人的想象力来解决实质化的幻想，保证现实与渊面的平衡，所以，要加入吗？”
没有过分的主动巴结，更没有浮夸的炫耀，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邀请。
听起来可有可无一样的邀请。
面对着这样的奇怪邀请，纵使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一首让石柏止不住的想要打退堂鼓。
可好奇心却还是驱使着他开口问了出来：“如果......就像刚刚那种情况如果没有解决，会怎么样？”
“你觉得，这所精神病院中的病人们，他们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铃兰反问了一句，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愈发的明显了。
就好像她十分笃定石柏一定会接受这份邀请一样。
“所谓的幻想不就是这样吗？
在满足了人们的渴望与好奇的同时，它也如同深渊，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没疯，对吧？
我从来都没有患上精神疾病！
我一首都是......正常人......”说到这里，石柏的呼吸甚至都急促了起来。
压抑许久的情绪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在精神病院的这段日子，还有曾经被其他人当成精神病的那种被排挤的感觉......整个世界就只有自己，与身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原来从来都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仅仅只是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想好了吗？”
铃兰起身来到了石柏的身前，缓缓伸出了那只白皙的手掌。
白皙到不像是正常人能拥有的肤色。
更像是从艺术品中，从完美的画作里走出的女人。
“到这个属于你的世界来！”
铃兰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份微笑，最完美的微笑。
看着少女伸过来的手，还有那温柔的微笑，石柏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比强烈的渴望。
既然正常人的世界无法容纳自己......“我加入！
我想要......想要去那个属于我的世界！”
石柏再一次触碰到了那只手。
依旧是冰凉的感觉，但这次冰凉中却夹杂着些许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