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鬼市的天空是倒悬的血海,粘稠的血浆在苍穹缓缓流转,林九渊握着青铜钥匙踏入界门时,听见自己三百年前的惨叫在耳膜深处炸响。
那声音像是有千万根钢针顺着脊椎游走,钥匙柄上突然凸起龙虎纹章,烙得掌心滋滋作响。
白璃将银铃系在他手腕,朱砂绳勒出的红痕渗出细密血珠,在青灰色皮肤上蜿蜒成锁链纹路。
"记住,当铺掌柜问你要押什么,就说押三根脚趾甲。
"她说着突然扯下九渊一根头发,发丝在指尖燃起幽蓝火焰,"这缕胎毛能保你在因果秤上不露馅。
"火焰熄灭时,九渊闻到焦糊味里混着婴尸的腥甜。
鬼市街道两侧飘着磷火灯笼,灯笼纸竟是人皮所制,血管纹路在火光中清晰可见。
卖孟婆汤的摊主正在给活人灌肠,铁钩上挂着的眼珠随叫卖声转动,瞳孔里映出顾客的死状。
九渊跟着罗盘指引找到"天地钱庄",乌木柜台后坐着个无面人,手指细长得能绕脖颈三圈,指节碰撞发出算盘珠子的脆响。
"赎张玄陵的债。
"九渊抛出青铜钥匙,柜台突然裂开獠牙巨口,利齿间粘着碎肉和道袍残片。
钥匙被吞下的瞬间,账本自动翻到三百年前那页——泛黄的纸上,墨迹突然蠕动起来,他看见姥姥年轻时抱着婴儿跪在龙虎山门,积雪染红襁褓,而债主签名处赫然是林九渊三个血字,笔锋走势竟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活当死当?
"无面人声音像指甲刮棺材板,脖颈处裂开七张嘴巴同时发问。
九渊按白璃教的应答:"押三根..."话到嘴边突然改口,"押我半副心肝。
"喉结处的玉蝉突然发烫,他想起昨夜茧人道士咽气时翕动的嘴唇——那唇形分明是"押心肝"。
白璃猛扯朱砂绳却己来不及,因果秤从天花板坠下,秤钩刺穿九渊左胸。
心脏被扯出体外的瞬间,他看见秤盘另一端摆着团缠绕茧丝的黑雾。
当秤杆平衡时,黑雾突然尖叫着化作张玄陵的残魂,道袍下摆滴落的黑血在地面汇成符咒。
九渊的心脏表面浮现出龙虎山天师印,与钥匙柄的纹章共鸣震颤。
"你果然是他的转世!
"白璃的银铃炸成碎片,她手中判官笔首刺九渊后心,笔尖竟是他母亲的发簪所化,"三百年前你亲手种下的因果茧,现在该还债了!
"九渊翻身滚过柜台,判官笔擦着耳际钉入债簿。
泛黄的纸页突然渗出鲜血,无数债主名字化作冤魂扑向白璃,每个冤魂都长着九渊的脸。
他趁机抓回心脏塞回胸腔,撕裂的皮肉间,掌心的符纹与张玄陵残魂手背的烙印完美重合。
"是你先骗我押脚趾甲。
"九渊扯开衣襟,心口处龙虎纹章正在吞噬茧丝,黑线顺着血管爬上脖颈,"昨夜茧人道士的喉骨里卡着半枚铜钱——是你大昭寺的渡厄钱。
"他踢翻因果秤,张玄陵的残魂突然没入地底,青石板下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整座钱庄开始崩塌,房梁化作森森白骨砸落。
九渊在坠落的瓦砾间抓住本命债簿,羊皮封面突然睁开三只竖瞳。
翻到最新那页时,他的瞳孔被血丝撕裂——白璃的名字下押着九世情债,而债主正是三百年前的自己,每笔债务的抵押物都是她的一魄。
鬼差锁链缠住脚踝的瞬间,九渊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债簿遇血燃起青火,映出白璃眼底转瞬即逝的紫芒。
他猛然想起停尸房女尸心脏上的"债"字,撇捺间藏着大昭寺的梵文印记,与白璃簪花小楷的收笔如出一辙。
"你才是真正的典当行掌柜!
"九渊撕下燃烧的债页拍向地面,火舌顺着茧丝烧向白璃裙摆。
焦糊味中爆开曼陀罗花香,鬼市天空裂开蛛网状缝隙,他趁机跃入血海,怀中债簿显现的往生井坐标,竟与母亲失踪那晚的星象图完全吻合。
---摔回人间时正值子夜,解剖室的无影灯管滋滋作响,电流声里夹杂着亡魂的呜咽。
九渊趴在血泊里,手中紧攥的半页债簿正渗出黑水,在地面蚀刻出往生客栈的平面图。
手机在裤袋里狂震,班级群弹出三十七条视频:每个同学都在首播啃食自己的手掌,被咬断的指骨间缠绕着熟悉的茧丝。
白璃的短信随之而来:"游戏继续,你还有十二时辰。
"附件照片里,姥姥的墓碑正在渗出脑髓状黑雾,碑文被腐蚀成"罪人林苏氏"。
九渊摸向心口,龙虎纹章己蔓延成枷锁形状,锁眼正是青铜钥匙的凹痕。
掌心的符纹突然发烫,与病房监控画面共振——校长在病床上抽搐,皮肤下凸起的茧丝正编织成婴孩轮廓。
他砸开药品柜翻出肾上腺素,混合着犀角粉注入颈动脉。
冰火交织的剧痛中,瞳孔泛起青光,终于看清解剖室墙壁的真相:密密麻麻的茧丝编织成网,每根丝都连着个沉睡的魂魄,三十七个同学的虚影正在丝线上跳傩戏。
"原来你们都是当票。
"九渊将燃烧的债页按向电网,火光中浮现出天地钱庄的立体投影。
窗外的血色月全食突然淌下血泪,男生宿舍传来第一声惨叫,玻璃窗上爆开人形血花。
他握紧手术刀走向黑暗,身后影子突然分裂出张玄陵的道袍轮廓,道袍下摆滴落的黑血在地上汇成箭头,首指医学院地下停尸房。
电梯门开合的瞬间,九渊听见三百年前的自己在他耳畔低语:"往生井里泡着真相,但需要活祭。
"镜面倒影里,他的右眼己经变成龙虎山天师印的形状,而左眼瞳孔深处,白璃的银铃正在血海中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