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七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把晨起时那泡尿撒干净。
此刻他正以倒栽葱的姿势悬在三百丈高空，霜华的冰绫缠着他的脚踝，呼啸的狂风正殷勤地往他裤腿里灌。
"仙姑奶奶！
"他扯着嗓子喊，"您要带我去修仙还是放风筝啊？
"前方御剑的女子头也不回，月白裙裾在云层间忽隐忽现："青冥山弟子需过三重试炼。
第一重叫凌空虚渡——"她突然松开冰绫，"现在开始。
""我****——"脏话被狂风碾碎。
陆小七感觉五脏六腑都挤到了嗓子眼，下方稻田急速放大成翠绿棋盘。
他胡乱挥舞的手臂突然触到某种温热事物，定睛一看竟是只路过的鸿雁。
"兄台借个力！
"他死死抱住雁颈。
大雁惊惶地扑棱翅膀，在空中划出诡异的之字形。
霜华的笑声从云端飘落："不错，还知道抓野味当坐骑。
"眼看离地只剩十丈，陆小七怀中突然迸发冰蓝光芒。
掌心剑纹化作流光包裹全身，竟在稻田上凝出七朵冰莲。
他踩着莲花踉跄落地，最后一朵正接住从天而降的鸿雁。
"我的早膳。
"霜华翩然落地，指尖轻点，大雁瞬间褪毛变成烤鹅，"九窍玲珑心果然有趣，当年剑痴长老参悟三十年才悟出的步步生莲，你摔个跟头就会了。
"陆小七瘫在田埂上干呕："你们修仙的...都这么...***？
"暮色渐浓时，他们歇在破败的山神庙。
霜华对着篝火闭目打坐，陆小七盯着她睫毛上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茶楼说书先生常讲的桥段："前辈，您这般神仙人物，是不是得吃露水花瓣维持仙气？
""修仙者也要吃饭。
"霜华弹指冻住试图偷供品的耗子，"三百年前我偷吃过御膳房的八宝鸭，被罚扫了三个月剑阁。
"陆小七从包袱摸出油纸包："葱油饼吃么？
王掌柜家顺的。
"见对方蹙眉，他补充道："用除尘诀洗过了，比你们当年御膳房干净。
"饼渣掉在霜华袖口时，庙外突然传来金戈交鸣声。
十二盏碧绿灯笼浮现在夜色中，玄铁锁链交织成网。
戴着哭脸面具的黑衣人从树梢垂落，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玄冰宫缉拿要犯。
""要犯在哪儿？
"陆小七把饼藏在身后，"我们就是路过..."黑衣人突然甩出锁链缠住他手腕："九窍玲珑心，宫主有令，宁可错杀。
"锁链上符咒亮起的刹那，陆小七怀中的半块葱油饼突然金光大盛，化作油汪汪的盾牌弹开攻击。
霜华捻着饼渣轻笑："玄冰诛邪令？
你们宫主还是这么小气。
"她袖中飞出万千冰晶，每片都映着黑衣人惊恐的瞳孔，"回去告诉那老妖婆，青冥山的人，轮不到她管教。
"黑衣人化作黑雾消散后，陆小七捏着发光油饼的手还在抖："这...这是...""你早上是不是用这饼蹭过茶楼门神的金漆？
"霜华戳了戳还在掉渣的"法器"，"朱砂混着香灰，倒是歪打正着成了辟邪符。
"子夜时分，陆小七被额头的凉意惊醒。
霜华正在他眉心画符，月光透过破窗棂染白她的鬓角："给你种道冰魄护心咒，省得天天拿吃食当法宝。
""您三百年前也这么照顾徒弟？
""我徒弟都埋在青冥山后山了。
"霜华指尖一顿，"最年轻那个，比你还小两岁。
"陆小七立刻躺成笔首的棺材板姿势。
晨光熹微时，陆小七被鹤鸣吵醒。
山神庙前停着辆南瓜马车，拉车的仙鹤正用喙梳理羽毛。
霜华往他怀里塞了包臭豆腐："青冥山特产，见面礼。
"仙鹤闻到味道瞬间炸毛，马车在它扑棱翅膀间离地而起。
陆小七扒着车窗，看见下方群山突然倒悬，瀑布逆流成星河。
霜华倚着冰玉软枕翻书："坐稳了，前面要过剑冢风廊。
""这南瓜车...""去年中元节跟孟婆打赌赢的。
"她弹指冻住试图啄窗的仙鹤，"别看长得憨，跑起来比太上老君的青牛还快。
"陆小七突然指着云层惊呼："有人御剑追来了！
""哪儿？
"霜华猛然起身。
"骗您的。
"少年笑得前仰后合，"原来神仙也会上当..."霜华眯起眼睛。
当陆小七发现马车开始螺旋升天时，求饶声惊飞了三里外的喜鹊。
日暮时分，南瓜马车撞碎青冥山的护山大阵。
陆小七顶着一头南瓜瓤爬出来，看见七十二座悬空岛环绕着通天剑峰，虹桥间穿梭的弟子们正齐刷刷望过来。
守门长老的胡子在风中凌乱："霜华师叔，您这次...又是从阴间借的坐骑？
""本座给你带了新师弟。
"霜华拎起还在吐南瓜子的少年，"劳驾把拜师帖改成抗摔打能力测试。
"陆小七望着插满古剑的试剑崖，突然想起茶楼账本还没算清。
当霜华把他扔进洗剑池时，某个真理变得格外清晰——修仙界这帮疯子，绝对和卖跌打药的是一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