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陈远山被一阵幽咽的哭声惊醒。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古画上,画中女子的素衣竟在无风自动,梅树枝头簌簌落下血色的花瓣。
"公子..."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陈远山惊觉自己动弹不得。
画中女子缓缓转身,素手轻抬,从画中探出半截手臂。
她的指尖泛着青白,腕间那朵梅花印记正渗出细密的血珠。
烛火忽明忽暗间,苏婉己立在画前。
她的身影半透明,月光可以穿透她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陈远山注意到她的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妾身苏婉,本是苏州织造府秀女。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二十年前,京城汪仕巍为掩盖***漕银的罪行,将我骗至梅林灭口。
他请来妖道,用我的心头血点画,将魂魄封入这幅画中。
"陈远山想起屏风夹层中的翡翠耳珰,颤声问道:"那屏风······与你可有什么关联?”
"正是汪仕巍赠我的。
"苏婉的眼中流下血泪,"他假意要纳我为妾,却在梅林中将我勒死。
那妖道用我的血在画中点下这朵梅花,使我永世不得超生。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苏婉的身影开始扭曲:"公子小心!
他来了!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窗而入,钉在画中女子的眉心。
月光下,那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蹲在屋檐上,手中劲弩泛着寒光。
陈远山抄起案上的砚台砸去,黑衣人却己翻身消失在夜色中。
他转身时,苏婉的身影己淡得几乎看不见,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梅冢西三里...找到我的尸骨...才能解开这诅咒..."陈远山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亵衣。
他摸索着点亮床头的油灯,昏黄的光晕中,那幅古画正对着床榻,画中苏婉的素衣无风自动,梅树枝头簌簌落下几片花瓣。
"这己经是第三次了。
"他喃喃自语,想起十年前在洛阳收的那面铜镜。
镜中女子也是这般夜半现身,最后指引他在老宅地窖中找到了一具枯骨。
那次的经历让他明白,有些古物确实承载着未了的执念。
披衣起身,陈远山取出珍藏的《古物志异》。
泛黄的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梅花,正是昨梦中苏婉所赠。
陈远山手里摩挲着一只青花瓷瓶。
瓶身上的缠枝莲纹精致细腻,釉色莹润,是难得的好物件。
可他的心思却不在瓶子上,目光时不时瞟向闪烁的微弱的灯火。
冤屈,何人没有冤屈,他陈远山就是个大写的冤屈。
他自己五岁开蒙,十八年寒窗苦读,不论严寒酷暑,没有一日懈怠。
祖父临终前都抓着他的手告诉他,莫要伤心,莫要守孝,待他下葬,马上就回书院。
全族上下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好不容易考取功名,却不到半年就在官场栽了跟头。
他想起自己被革职的那天,雨下得很大。
上司把一桩贪墨案推到他头上,他据理力争,却无人替他说话。
那些同僚,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却无一人站出来。
公道?
陈远山心里冷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
陈远山看着那片干枯的梅花,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他想帮助她,却不知从何做起。
他自己尚且一身冤屈,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为别人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