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高云阔,和风送暖。
丞相府依旧是一派喜庆,昨日的大红绸缎还未撤下。
管家着人将昨日收到的礼搬到新的院子—长乐苑,一众丫鬟井然有序,丝毫没有被昨日所发生的影响。
长乐苑是凤清尘早就为凤柒尘准备好的院子。
长乐,平安喜乐。
只等着凤柒尘五岁便可搬进去由嬷嬷丫鬟伺候。
午时,凤家三兄弟一下学堂便跑来了长安苑,围在凤柒尘床边。
“大哥,小妹怎么还没睡醒啊”风修辰歪歪脑袋,看着风修朗。
“就是,这都要用午膳了,小妹不饿吗?”凤修轩嘟起小嘴。
风修朗略微思考了一会,头头是道的分析:
“小妹还这么小,自是瞌睡些,且睡着吧,我们先去用膳,小妹饿了自然就醒来了”
“好吧。”
“哦。”
凤修辰和凤修轩不太情愿的扭着小***往外走。
还没挪到门口,凤修轩又转回身来,小短腿迈到床边,费劲巴拉的爬上小凳子,撅起自己的小嘴凑到凤柒尘脸上吧唧一口,留下了圆圆的口水印。
“我也要亲亲小妹”一旁的凤修辰不爽了,连忙迈起小短腿跑到另一边,在另一边脸上也是吧唧一口。
亲完之后,两小只走到风修朗面前,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笑眯眯的说:
“大哥,我们走吧。”
风修朗看着自家小妹脸上的口水印,颇感无奈,小脸严肃。
“男女授受不亲,夫子没教你们吗?”
“可是我们亲的是小妹呀,又不是别人”两小只有些疑惑。
风修朗望着两个刚到自己肩头的小家伙。
“走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两小只望着自家大哥的背影,对视一眼。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随即又互相嫌弃的背过身子去。
用完午膳后,白柒晚回到长安苑,凤柒尘还在睡。
“小姐可曾醒来?”白柒晚问道。
“回夫人,小姐一直熟睡,未曾醒来”一旁的奶娘恭敬的回答。
看着白柒晚蹙起了眉头,忙道:
“夫人不必忧心,小孩子自是贪睡,睡足了自然就醒来了”
“是这样吗?”
白柒晚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夫人,奴婢当奶娘时曾有户人家的小孩睡了一天,家里人着急请来了郎中,可那郎中诊脉后道只是睡着了,过了一夜那孩子便醒来了。”
“那你好生照看着小姐,若醒来了马上派人告知我。”
闻此,白柒晚倒也是心安了不少,又想起老夫人的病,吩咐完便急急走了。
凤柒尘睡醒睁开眼只看到四周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似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平原,又好似是在封闭的灰色空间。
天地都是一个颜色,分不清天地,自己好似漂浮在空中。
凤柒尘迈出右脚,想探探脚下虚实,看不到地面,但脚丫子落下去却是踩在了实处。
她看着自己的手,不是婴儿的手,也不是自己本身的手,是一双小姑娘的手,纤长的十指,***嫩的。
‘难道是在做梦?’凤柒尘想了想,伸手掐了自己一把,没有疼,果然是做梦。
她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却还是这样一幅景象。
自己丝毫没有做梦的感觉,倒是觉得这周围的一切那么的真实。
‘难道是梦魇?’
想了好久凤柒尘也想不明白。
好在她一向心态很好,倒也不是很着急。
大咧咧的躺下,头枕在手臂上,翘起了二郎腿,眼睛也慢慢的眯了起来。
自己来到这里本就是足够惊世骇俗的事情,就算在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是在承受范围之内的了。
‘没事,大不了眼睛睁开又回去了。’
想到这里,凤柒尘神情微顿。
还真有点舍不得呢!凤柒尘黯然。
自己前世便是孤儿,从未感受过亲情的温暖。
自从来到这里,老太太,父亲,母亲,哥哥,他们的关怀让她无比的贪恋这一份温暖。
她挺想留在这里的。
想着想着凤柒尘便沉沉睡去了。
丞相府太阳快要落山时,三兄弟从学堂归来。
第一件事便是跑去长安苑,看到自家妹妹在睡觉也没有打扰。
三人又一同去了清平院与老夫人、白柒晚用晚膳。
凤修朗平日里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苟言笑。
而凤修辰和凤修轩两个混世小魔头则是手舞足蹈的给自己的祖母和母亲演绎模仿着太傅训斥他们时的神态,惹得老夫人和白柒晚哑然失笑。
白柒晚守着老夫人,一直到了戌时,夜幕降临。
在喂了老夫人喝完药后,白柒晚便急匆匆地回到了长安苑。
看到凤柒尘脸蛋红扑扑,呼吸平稳的确是在睡觉方才放下心来,坐在床边等着凤清尘归来。
亥时,凤清尘从宫中归来,去卧房没有看到白柒晚,去了隔壁就看到白柒晚呆呆地坐在凤柒尘床边。
心疼问道。
“夫人,你怎的还未歇息?”
“夫君,柒柒今天一天都没有醒,虽奶娘说这是常事,可我心下总不大安稳。”
白柒晚看到凤清尘宛如看到了主心骨,想起今日的事情,眼眶又红了几分。
凤清尘也坐到床边,将白柒晚轻轻的拥入怀中,安慰道:
“没事的,小孩子嗜睡一些是正常的,明日睡足了便醒来了。你呀,就是担心太多了。”
“希望如此吧!”
白柒晚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又道:
“还有母亲的咳疾今日又发作了,请来了郎中,抓了药,也不知那药是否有效?”
凤清尘蹙起眉头,转而又道:
“明日我还要进宫,你侍候母亲按时喝药,若不见好,我去求皇上派李太医来为母亲诊治”
“好,那我们去歇息吧,明日你还要早起”
白柒晚看着凤清尘满脸疲惫之色。
“好”
凤清尘柔声应道。
翌日日出时,凤清尘便着朝服入宫了,三兄弟也紧着辰时入宫上课。
白柒晚昨日忙碌了一天,今日睡到巳时才起。
匆匆梳洗一番去隔壁看到凤柒尘还在睡,压下心中的不安,留下元香守着凤柒尘,又去了清平院。
清平院一片寂静。
看到白柒晚进来,刘嬷嬷蹑手蹑脚的走进内室,看到老夫人还睡着,转身关上房门走到白柒晚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
“夫人,老夫人还未醒。”
“没事,我且先等等”
说着白柒晚迈步走向厅堂。
边走边问道:
“刘嬷嬷,老夫人昨夜休息的可好?”
“昨夜老奴一直守着,老夫人睡的很是安稳,也不曾起夜。”
刘嬷嬷低着头,眼眶有些泛红,自己陪着老夫人过了这么多年,目睹着老夫人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了,身体却又落了疾。
“睡得安稳便说明昨日郎中开的药方是奏了效的,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白柒晚似是在安慰刘嬷嬷,又好似在安慰自己。
白柒晚手抚上心口,从早上起来心里总感觉很慌,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直到太阳落山,白柒晚从清平院回来,凤柒尘还没有醒。
“小姐可曾醒来?”
白柒晚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
“回夫人,小姐今日未曾醒来”
元香答道,心中也是百思不解,小孩嗜睡虽说正常,可小姐都睡了两天两夜了,滴水未进,怕是成人都受不了。
闻言,白柒晚心中顿觉不安,快步走到凤柒尘的小床前,手掌轻轻地摸了摸凤柒尘的额头,继而拍着凤柒尘的身子,唤道:
“柒柒,柒柒······”
良久,凤柒尘还是安然睡着,毫无反应。
“奶娘呢?”白柒晚不禁抬高了声音。
白柒晚待人接物一贯是温柔大方,便是对下人们说话也是低声细语的,语气不曾如此严厉过。
奶娘听到白柒晚在叫她,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惶恐不安:
“回夫人,奴婢在”
“你不是说小孩子嗜睡是正常的吗,那你告诉我为何小姐还不醒来?”
闻言,奶娘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结结巴巴的回答:
“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奴婢也不知、不知小姐为何还没有醒来。”
少顷,白柒晚平复了一会儿,吩咐道:
“元香,你快去外头请郎中来。”
“是”
元香领命退了出去。
“你们都下去吧!”
“是”
白柒晚坐在床边,用帕子擦拭着凤柒尘红彤彤的小脸。
凤清尘尚未归来,白柒晚心急如焚,手上动作不停,试图用手上的动作来缓解心中的急躁与不安。
春日的天气变幻莫测。
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下一刻便是乌云密布,尘土飞扬。
大风中裹挟着柳絮,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飘扬,倒是极美的风景。
只是此时的白柒晚心中满是急躁,便是没了欣赏的心情。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元香领着郎中急匆匆的进了长安苑。
白柒晚听到侍卫的通报,当下便起身。
那郎中刚巧是昨日为老夫人抓药的那一位,老夫人吃了药后身子倒是舒畅了不少,白柒晚对此人的医术倒也是放心的。
那郎中姓李名修,人唤李郎中,生的文人模样,着一身灰白色长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
进门后也没有行那些虚礼,径直走到凤柒尘床边。
此时倒也没人注意这些礼仪,只盼着能将小姐治好。
李修看着凤柒尘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倒也不像是身患绝症之人,眉头蹙起来,退后一步,对着白柒晚作了一揖后,说道:
“夫人,小姐身体安好,未有不妥之处”
“李先生,您再认真看看,小女自前日晚上安睡至现在已是两个昼夜,中间从未醒来。”
白柒晚语气已有些哽咽。
闻此,李修的神色透出几分凝重,再度上前,翻了翻凤柒尘的眼皮,又搭在脉搏上。
白柒晚注意着李修的神情,看着李修脸上慢慢凝重起来,心也揪在了一起,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片刻,李修收回了手,深深的作了一揖,面上赧然,道:
“夫人,请恕李某才疏学浅,瞧不出小姐为何沉睡,但从脉象上看,小姐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夫人要么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便退了出去。
白柒晚此时算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身体是好的,忧的是李郎中的医术连老夫人多年的咳疾都能缓解,却也瞧不出柒柒为何沉睡。
白柒晚又坐到床边,听着风打着窗柩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
就这样一直呆呆地坐着。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色暗沉。
管家撑着伞冒雨来到长乐苑,站在屋檐下,在门外汇报:
“夫人,三位公子都接回来了,现已回到了各自的院子。”
白柒晚道:“我知道了,老爷现下在何处?”
“回夫人,老爷尚在宫中”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白柒晚在清平院待了一天,再加上凤柒尘迟迟未醒,已是身心俱疲。
吩咐丫鬟关好了门窗便在凤清尘床边躺了下来,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期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够醒来,不知不觉中,便沉沉的睡去了。
电闪雷鸣,雨下的越发大了。
凤清尘回来后主卧中不见白柒晚,径直走向耳室,果然看到白柒晚躺在凤柒尘的旁边睡得正香。
他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还没到床边,白柒晚听到响动便起来了。
“夫君”
白柒晚看到凤清尘的那一刻,心里的不安涌上心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
“夫人,你怎的了?”
凤清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
“夫君,柒柒今日、今日还是没有醒来,已经两个昼夜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今日请了郎中,道柒柒身体无恙,但为何沉睡,他也看不出来”
白柒晚坐在床边,哽咽着诉说。
“你先别急,那郎中不是也说了吗,柒柒身体无碍,那便是健康的了,怕是嗜睡了些,明日我进宫去,向皇上请旨请太医来为柒柒瞧瞧。”
凤清尘站在床边,轻轻的拍着白柒晚的脊背,安慰道。
凤清尘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有些担忧,但还是轻声安慰着白柒晚。
“可是,柒柒这两个昼夜都滴水未进,怕是身子也受不住啊!”
白柒晚还是不放心,仰头看着凤清尘。
凤清尘拍着白柒晚的手顿了一下,倒也是没有说什么。
眼睛望向床上那小小的一团,小小的人儿,安静的睡着。
轰隆隆的雷声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仿佛与世隔绝般的与世俗划清了界限。
凤清尘心中突然就想到了满月宴那日那桃花谷众人的话,心中思忖:
‘莫不是那人早就知道柒柒会沉睡不醒,又或者说这就是他为带走柒柒所设下的圈套’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凤清尘顿觉不好,倘若明日连太医也瞧不出来柒柒为何沉睡,那不就意味着只能去找那人了吗?
“夫君”白柒晚见凤清尘久久不语,低声唤道。
“别急,我们先去休息,明日我去请太医来为柒柒瞧瞧,你且宽心。”
凤清尘回过神来,依旧是轻柔的语气缓缓的安慰着白柒晚。
“柒柒会好吗?”白柒晚仍不放心。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窗外雷声轰鸣,夹杂着闪电,雨点砸落在屋顶、窗柩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传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