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特有的甜香混着消毒水味道在鼻腔里横冲直撞，就像六年前那个雨夜，顾明舟的白大褂下透出的西柚香水味。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划破死寂。
我猛地抬头，正撞见护士推着抢救床从面前掠过。
氧气面罩下浮着张青灰色的脸，输液管在半空晃出破碎的弧线，像极了妈妈临终时被单下支棱的腕骨。
"患者江夏！江夏在不在？"我扶着墙站起来，膝盖撞到铁质长椅发出闷响。
诊室门框上嵌着的金属牌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心脏外科 顾明舟"几个宋体字突然被推开的门撞碎，薄荷糖的铁盒从掌心滑落，叮叮当当滚到那人脚边。
深灰色羊绒大衣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挺括的白大褂。
顾明舟弯腰时，后颈凸起的骨节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他捡起铁盒的动作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指尖擦过盒盖上褪色的草莓贴纸，在金属表面凝成一小片白雾。
"低血糖犯了？"他把铁盒递过来，袖口蹭过我的手腕。
消毒水的气息里突然渗进一缕西柚香，像那年我蜷缩在CT室外的长椅上，他往我嘴里塞薄荷糖时白大褂掠过的风。
我慌忙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饮水机的棱角。
铁盒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十二颗薄荷糖隔着金属壁轻响，像极了此刻左胸腔里摇摇欲坠的震颤。
"顾医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来复诊。
"诊室里的加湿器喷出袅袅白雾，在玻璃窗上结成细密的水珠。
顾明舟握着鼠标的手指顿了顿，液晶屏的冷光将他侧脸的轮廓切割得愈发锋利。
我盯着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旁淡淡的咖啡渍，忽然想起上周在住院部走廊，看见他对着心电监护仪攥紧的拳头。
"最近夜里会憋醒吗？"他的目光扫过心电图报告单，钢笔尖在纸面上悬停，洇开一小团墨迹。
我数着窗帘上的竖条纹，第三十七道褶皱处有块指甲盖大小的血渍。
上个月抢救3床病人时，他扯断的输液管在墙上甩出的痕迹。
"偶尔，"我说谎时总爱摸耳垂，"就像有只螃蟹在左胸爬。
"钢笔突然在纸上划出尖锐的折线。
顾明舟摘下眼镜，指腹重重按过眉心，镜架在病历本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我盯着他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想起上周路过医生办公室，听见护士长说顾医生又守着19床的心电图到天亮。
"我给你开住院单。
"他突然站起来，白大褂带起的风掀飞了桌上的检查单。
那张CT片在半空打了个转，肺部增生的血管像团纠缠的毛线，在日光灯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我抓住飘落的CT片，塑料封套边缘割得掌心生疼："不用了，我下周要出差。
"诊室忽然陷入死寂。
加湿器发出濒死的嗡鸣，顾明舟的手撑在桌沿，指节泛着冷白。
他的影子被斜射的阳光拉长，正好覆在我手背上那块烫伤的疤痕上——那是去年他生日，我煮焦的醒酒汤留下的印记。
"江夏，"他声音里压着某种即将崩断的东西，"你以为那些偷偷扔掉的住院通知单，我当真不知道？"我猛地抬头，正撞见他眼底猩红的血丝。
白大褂左胸口袋里的钢笔不知何时滑出来了，墨蓝色的尾端还刻着去年我送他时歪歪扭扭的"舟"字。
诊室门突然被撞开，小护士带着哭腔喊："顾医生！19床室颤了！"顾明舟冲向抢救室的背影踉跄了一下。
我弯腰捡起他掉落的钢笔，金属表面还留着体温。
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里，我摸到口袋里的硝酸甘油药瓶，塑料盖上的齿痕是昨夜疼醒时咬的。
住院部顶楼的天台有风在哭。
我数着药瓶里所剩无几的药片，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明舟的白大褂沾着血渍，在暮色里像片飘摇的雪。
他伸手来抓药瓶时，我闻到他指间浓重的血腥气。
"三十一岁当主治医师的人，"我把药瓶藏到身后，"抢救失败还要躲起来哭？"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残阳在他脸上割开明暗的分界线，我看见他喉结剧烈地滚动，白大褂领口露出的锁骨上还沾着抢救时溅到的血点。
去年除夕他抱着我在值班室看烟花时，那个位置落着我咬的牙印。
"你早就知道。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攥着我手腕的掌心滚烫，"每次胸痛都笑着说吃撑了，晕倒说是低血糖，其实你早就......"我踮脚吻住他颤抖的唇，薄荷糖的甜混着他嘴角的血腥味。
抢救室的方向传来悠长的电***，那是宣布死亡的钟声。
我数着他睫毛上凝结的泪珠，想起第一次在他办公室发现六年前的病历，泛黄的纸页上妈妈签字的日期，正是她拒绝心脏移植手术的那个雨天。
天台的风卷起顾明舟染血的白大褂，我数着他睫毛上凝结的霜花，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黄昏。
六年前的候诊厅，我攥着偷听到的对话录音冲进他办公室，磁带里妈妈沙哑的声音正在说："请把心脏源让给7床的孩子，我们夏夏...还能等。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赎罪？"我松开攥着他衣领的手，硝酸甘油药瓶在身后护栏上磕出脆响，"每次给我开止痛药多写半片剂量的时候？还是偷偷修改我的病历分级？"顾明舟的瞳孔里炸开惊雷。
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突然崩开，滚落到我鞋尖前。
这个总在手术台前镇定的男人此刻像张拉满的弓，脖颈暴起的青筋下埋着当年我咬出的伤疤。
住院部楼下传来推床轮子碾过瓷砖的声响，19床的家属在哭喊中撕扯心电图报告单。
我摸到口袋里正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是闺蜜林洛洛发来的消息：移植中心有配型成功的心脏源了，但顾医生把它转给了VIP病房的患者暮色突然被闪电劈开。
顾明舟伸手要抢我的手机，我后退时撞翻生锈的氧气罐。
金属碰撞声里，他白大褂口袋掉出个透明药袋，里面装着三枚沾血的薄荷糖——正是上周我在他值班室抽屉发现的那种特制药糖，糖纸内侧印着抗凝血剂编号。
"强心苷超量会导致室颤，"我踩住滚到脚边的药袋，看着他的脸色寸寸灰败，"就像上周突然去世的16床奶奶？她孙女说您查房时总给她薄荷糖。
"暴雨倾盆而下时，顾明舟将我按在潮湿的墙面上。
他的手掌垫在我后脑，腕间的檀木佛珠硌得我生疼。
六年前妈妈葬礼那天，这串佛珠曾挂在我床头，系着张写着对不起的处方笺。
"那些糖..."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雨声砸进耳膜，"是给你准备的。
"监护仪的声音穿透雨幕。
我摸到他后腰的手术刀疤，凹凸的触感像去年他醉酒后呢喃的呓语。
那夜急诊室无影灯下，他攥着我的腕骨说当年那个心脏源染着洗不净的血，说VIP病房躺着器官贩子的女儿。
"你总说医者不能越界。
"我咬破他的下唇，血腥味在雨水中晕开，"那现在压着我的人是谁？"暗线揭示：草莓刑痕抢救室的蓝灯骤然亮起时，顾明舟的白大褂正堆在我脚边。
他锁骨处的草莓纹身渗出血珠，那是昨夜我发病时咬破的。
纹身下盖着道三厘米的刀疤，和六年前移植中心火灾新闻里，那个冒死抢出心脏储存箱的医生伤痕位置完全重合。
"当年冷藏箱里其实有两颗心脏。
"他忽然攥住我探向纹身的手，腕骨几乎要发出碎裂声，"你妈妈跪在院长室那晚，7床女孩的父亲往储存室倒了汽油。
"我摸到他后颈的手术缝合线，那是上周末我被医闹患者划伤的。
手机在湿透的衣袋里持续震动，林洛洛发来的***视频正在播放：泛黄的病历册上，妈妈签字的同意书右下角，印着顾明舟私章盖出的草莓图案。
"所以你给自己纹上罪证？"我扯开他的衬衫，暴雨冲刷着那道横贯锁骨的疤痕，"每月5号去移植中心献花，是因为那天烧死了真正的供体？"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吞没了他的回答。
我数着他痉挛的指尖，想起那些深夜偷偷翻找的医疗档案。
七年前器官分配系统里，本该属于我的心脏编号旁，标注着伦理审查未通过的血红印章——申请人签字栏里，赫然是妈妈患癌晚期的病案号。
关键物件：糖纸遗书当顾明舟颤抖着掏出戒指时，我正把第十二颗薄荷糖按进玻璃罐。
特需病房的监控死角里，他无名指上的戒圈闪过幽蓝的光——那是用心脏支架改造的，内侧刻着供体编号0719。
"你给过我更贵重的礼物。
"我掀起病号服，皮下埋着的临时起搏器在肋间发烫。
上周他在我昏迷时做的手术，用的是三年前黑市悬赏三百万的纳米级导管。
监护仪突然发出蜂鸣。
顾明舟扯开床头柜抽屉，五颜六色的糖纸倾泻而出。
每张糖纸背面都写着我发病时零散的遗言，最新那张沾着抢救时喷溅的血渍：顾医生白大褂上有西柚香，要记得给他买新的佛珠"为什么篡改镇痛泵剂量？"我按住他扎留置针的手，那些深夜加注的***在血管里燃烧，"让我清醒着痛死，才算赎清你的罪？"他的眼泪砸在糖罐上，冲开我昨夜用血画的草莓图案。
我摸到藏在枕头下的录音笔，里面存着他昨夜在办公室的嘶吼：当时如果烧死的是我，她现在就能健康地恨我窗外飘起今冬初雪时，顾明舟的婚戒卡进我锁骨处的埋线刀口。
他跪在床边为我调整呼吸机参数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在火场里护着心脏冷藏箱的年轻医生。
视频里妈妈最后的微笑突然闪过脑海——那是她接过器官捐赠荣誉证书时，冲着镜头外白大褂身影的笑。
林洛洛闯进病房时，我正把玩着那串浸血的檀木佛珠。
监控视频在iPad上循环播放，画面里顾明舟跪在抢救床前，针管里的透明液体正顺着我手臂的留置针往里推。
他白大褂领口露出的草莓纹身渗着血珠，和七年前新闻照片里烧伤的锁骨位置完美重合。
"他在给你注射多巴酚丁胺。
"林洛洛扯开佛珠第三颗珠子，微型储存卡闪着冷光，"这是上周19床死亡前四小时，他休息室的监控。
"视频里顾明舟撕碎了张器官捐献同意书，碎纸屑上依稀能看见我的名字。
他颤抖着将薄荷糖碾碎在药剂瓶里，糖粉溶进淡黄色液体时，窗外的闪电照亮他眼角的泪光——那是妈妈葬礼当天的暴雨，我在火葬场外摔碎了他送的草莓蛋糕。
呼吸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我摸索着枕下的硝酸甘油瓶。
林洛洛突然抢过药瓶，倒出最后三颗薄荷糖："你知不知道这些糖里掺了胺碘酮？他故意加重你心脏负荷..."话没说完就被撞门声打断。
顾明舟的白大褂沾着冰碴，怀里抱着个裹满雪花的保温箱。
他看见林洛洛手里的药瓶时瞳孔骤缩，保温箱重重砸在地上，鲜红的液体从缝隙里渗出来，在瓷砖上漫成心脏的形状。
"0719号供体。
"他用手术刀划开密封条，寒气中浮现出跳动的心脏，"现在摘除你的临时起搏器，还来得及做移植。
"我握紧佛珠的手突然碰到凸起的刻痕。
对着灯光转动珠子，"0719"的编号在檀木表面浮现——这正是妈妈捐赠证书上的编号，却出现在本该属于我的供体心脏标签上。
"火灾那天你调换了冷藏箱。
"我扯开病号服，皮下起搏器的疤痕还在渗血，"这颗心脏...其实是妈妈的？"顾明舟的手术刀掉在保温箱上。
他锁骨处的草莓纹身突然崩裂，鲜血顺着白大褂流进心脏保存液。
七年前的监控录像在林洛洛手机里自动播放：妈妈在浓烟中把冷藏箱推进通风管，转身时却被顾明舟拽回火场。
"她要救的是你！"我抓起碎冰砸向他，"为什么把她锁在着火的手术室？"暴雨拍打着防弹玻璃，顾明舟跪在碎冰里拼凑心脏保存液。
他的婚戒陷进掌心血肉，声音混着监护仪警报："那年分配系统里通过审查的...是她的心脏。
"真相灼心当移植手术室的灯亮起时，我正用顾明舟的手术刀剖开佛珠。
第十八颗珠子内壁刻着妈妈的字迹：用我的心脏延续夏夏的星空。
储存卡里最后一段视频曝光了院长受贿的录音，背景里顾明舟的嘶吼震碎画面："江阿姨别进去！那里面是..."林洛洛举着血浆袋冲进来时，我已被绑在手术台上。
顾明舟戴着vr手术眼镜，机械臂正在切开我的胸腔。
他白大褂下的草莓纹身渗出血，顺着操作台流进我的开放式心脏。
"看见了吗？"他操控机械钳夹起泛蓝的血管，"这些病变组织里，全是你偷偷加大剂量的镇痛药结晶。
"我望着无影灯上晃动的婚戒，突然想起昨夜他昏迷时说的醉话。
麻醉剂注入静脉时，我听见他贴着起搏器疤痕呢喃："当年要是让你恨我，现在是不是能少痛些？"手术刀刺入心房瞬间，监护仪响起器官配型成功的提示音。
顾明舟的vr眼镜突然炸裂，我透过满眼血雾看见供体心脏的信息屏——捐献者姓名那栏，赫然是七年前就已注销的，顾明舟母亲的名字。
机械钳夹住右心耳的刹那，我听见血管里传来细碎的冰裂声。
那些深蓝色结晶沿着冠状沟蔓延，在无影灯下折射出星芒——和妈妈临终前攥着的钻石项链一模一样。
"你给自己注射的羟考酮纯度92.3%，正好能诱发限制性心肌病。
"顾明舟的机械臂突然转向，激光刀切开左心室后壁的瞬间，我透过vr眼镜残片看见他锁骨纹身在渗血，"每次你说薄荷糖能止痛，其实是在加速心肌纤维化。
"手术台下方突然传来齿轮咬合声。
保温箱自动弹开第二层，另一颗泛着青灰的心脏正随着我的心律搏动。
两颗心脏的主动脉瓣膜上，"0719"和"0321"的钢印——后者是顾明舟在医学院解剖课上获得的捐献者编号。
林洛洛突然将血浆袋砸向监控探头。
她撕开所有薄荷糖铝箔纸，在防菌帘上拼出扭曲的波形图："你每次偷换他开的止痛药，心跳都会出现0.3秒的房室延搁——这些糖纸是他计算你耐药性的密码本！"我咬碎舌下的冰碴，血腥味混着七年前的记忆涌上来。
那晚妈妈把我锁在更衣室，自己抱着冷藏箱冲进浓烟滚滚的器官库。
监控里顾明舟的白大褂掠过镜头时，我分明看见他胸牌背面嵌着半块薄荷糖。
"你早就知道冷藏箱里是我的心脏。
"我挣开束缚带，手术刀***机械臂关节缝隙，"火灾时你故意留下妈妈的胸骨碎片，就为了今天能用亲情绑架我做移植！"顾明舟突然扯开无菌服。
从他心口到肋下布满蜈蚣状的缝合线，每道疤痕都缀着淡蓝色结晶。
当我的起搏器发出高频脉冲时，那些结晶开始同步闪烁——和佛珠表面浮现的心电图完全吻合。
"这是你过去三年偷换的127种药物残留。
"他握着激光刀刺向自己心脏，荧绿色保存液喷溅在vr眼镜上，"每当我清除一种毒素，就会在相同位置给你注射双倍剂量。
"保温箱突然爆出刺目红光。
两颗心脏的室间隔自动黏连，形成诡异的桥型结构。
全息投影从机械臂尖端展开，三百场虚拟手术的影像同时播放：每个场景里顾明舟都在给不同年龄的我做移植，有时摘除左肺叶，有时在颈动脉接驳人工瓣膜。
"儿童供心无法适配成人受体，除非用直系血亲的心脏做引桥。
"林洛洛将佛珠卡进读卡器，妈妈的声音突然响彻手术室，"监控拍到你在太平间打磨我妈的第三肋软骨——那根本不是火场遗体！"我抓住晃动的输液管缠住顾明舟脖颈。
他后颈的皮肤突然皲裂，露出皮下闪着红光的芯片，七年前的新闻播报声从芯片缝隙里泄出："...市中心医院火灾系供体运输箱自燃导致，遇难者江婉秋的遗体已..."记忆如锋利的导管***太阳穴。
我想起浓烟弥漫的走廊里，顾明舟用沾血的白大褂裹住我推进电梯。
他反锁铁门时，我咬破他手腕抢走的根本不是门禁卡——是半枚刻着"0321"的钛合金胸骨钉。
"当年自燃的是装着我母亲心脏的运输箱。
"顾明舟的机械眼突然弹出，露出后面布满灼痕的真眼球，"你妈妈是为了替换烧毁的供体，才把自己的心脏装进冷藏箱。
"vr残影里突然出现新的监控视角。
妈妈在爆炸前十分钟闯进院长办公室，将捐赠同意书拍在受贿记录上。
她掏出手术刀划开自己胸腔时，屏幕右下角显示着冷藏箱温度正在急速下降至零下196度。
林洛洛突然将液氮罐砸向保温箱。
两颗心脏在超低温下剧烈收缩，刻着"0719"的那颗表面剥落下暗红色冰晶——那分明是佛珠浸染的檀木色人造血。
"你篡改了死亡时间。
"我将机械钳捅进顾明舟肋间，"火灾发生在器官转运途中，按流程供体必须销毁。
只有让妈妈'死'在火场，她的心脏才能合法移植给我！"手术室顶棚突然降下环形扫描仪。
蓝光扫过两颗心脏时，DNA图谱在防弹玻璃上投出纠缠的双螺旋。
顾明舟撕开腹部缝合线，取出裹着保鲜膜的移植同意书，患者签名处按着七年前我的指纹——那是我昏迷时被他蘸着草莓蛋糕按下的。
"每年雨季你胸痛发作，其实是排异反应遇到潮湿空气。
"他操控机械臂将两颗心脏推入离心机，"我不得不把妈妈的心脏做成培养皿，用自体干细胞包裹你的..."离心机突然爆出火花。
林洛洛扯断供电电缆，举起手机播放最后一段录音："...明舟你记住，夏夏的心脏病必须用至亲供体。
如果系统始终匹配不到，就把我的..."背景里传来胸腔骨骼被锯开的声响。
我握紧妈妈刻字的佛珠，发现第十八颗珠子内壁藏着微型手术刀。
当刀尖划开顾明舟的vr眼镜数据线时，三百场虚拟手术的加密文件喷涌而出——每场手术录像的角落都闪动着薄荷糖包装纸，日期精确对应我每次偷药的雨夜。
"你故意让林洛洛发现多巴酚丁胺的监控。
"我将机械臂钢爪刺进他草莓纹身，"这样我就会主动要求移植，却不知道供体要同时连接两颗心脏的血管。
"顾明舟突然咳出荧蓝色冰晶。
他颤抖着解开白大褂，露出心口嵌着的微型冷藏舱——里面悬浮着第三颗拳头大小的心脏，主动脉上缠着七年前那半块融化又凝固的草莓蛋糕。
"我母亲的。
"他砸碎冷藏舱，将心脏接入离心机出口，"她签过脑死亡捐赠协议，但匹配度比你妈妈还高2%。
"三颗心脏在离心力作用下开始融合。
我的起搏器突然发出高频警报，皮下那些羟考酮结晶沿着脊柱往上爬，在视觉神经后方拼凑出被烧毁的真相：火灾那晚，顾明舟在火场找到两个冷藏箱。
装着他母亲心脏的那个已经爆炸，而我妈妈抱着未燃的那个——里面装的却是因系统错误被标记为"废弃供体"的、我的心脏。
"分配系统里通过审查的从来不是至亲供体。
"林洛洛将受贿录音调到最大音量，"院长修改了算法，让穷人优先成为活体培养皿。
"我抓住顾明舟的婚戒按向离心机操控屏。
虹膜识别通过的瞬间，所有虚拟手术录像开始倒放：他每年在梅雨季节重复做300次移植手术，其实是在用vr训练系统避开我血管里的药物结晶。
最后一场模拟手术的日期，正是我昨天偷换抗排异药的那个暴雨夜。
当三颗心脏最终融合成完整的球形，我听见妈妈的声音从佛珠里传来："夏夏，妈妈把星空藏在你心跳里了。
"手术灯突然全部爆裂，顾明舟用机械臂挡住飞溅的玻璃时，后背嵌着七块不同形状的胸骨——正是火灾那晚本该被烧毁的、七位器官捐赠人的遗体碎片。
"现在你该明白了。
"他将融合心脏推入我敞开的胸腔，"所谓双生心脏系统，需要三位母亲的血肉来供养。
"监护仪响起时，暴雨正冲刷着手术室玻璃。
我摸到胸口新生的缝合线，那里跳动的节奏既不像人类也不像机械。
而顾明舟的白大褂下，草莓纹身已经完全剥落，露出底下更狰狞的烧伤疤痕——和妈妈葬礼那天，我在火葬场看到的遗体锁骨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融合心脏表面的生物膜开始逆时针旋转。
我隔着胸腔听见三组冠状动脉互相吞噬的黏腻声响，那些纠缠的血管在紫外线灭菌灯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就像妈妈火化那天，焚化炉观察窗里跃动的骨灰。
"这不是移植，是器官献祭。
"顾明舟的机械臂突然反向折叠，露出内侧激光雕刻的《人体器官移植条例》全文，"每颗心脏都是祭坛，要吃掉前一位宿主才能存活。
"林洛洛的佛珠突然崩断。
檀木珠子滚进离心机底盘缝隙时，每颗内部都弹出全息遗嘱——原来妈妈七年前就录好了365段告别视频，每天凌晨通过人造卫星发送到顾明舟的医疗云盘。
我撕开缝合线，发现融合心脏的右心室嵌着微型气象站。
液晶屏显示着未来七天的暴雨预警，而肺动脉瓣膜上悬浮着倒计时：距离羟考酮结晶攻破血脑屏障还剩2小时37分。
"你偷换的抗排异药其实是神经毒素缓释剂。
"顾明舟用止血钳夹碎自己锁骨下的芯片，爆出的火花在防菌帘上烧出人体解剖图，"每次下雨前给你注射的也不是镇静剂，是维持器官融合的细胞粘合剂。
"手术台突然倾斜45度。
保温箱第三层自动弹开，上百支淡粉色药剂在试管架里摇晃，标签上的生产日期全是我童年住院的日期。
最深处那支沉淀着黑色结晶的安瓿瓶，贴着"江婉秋心肌细胞培养液-火灾当日提取"的标签。
"你妈妈的心脏早就停止跳动了。
"林洛洛将vr眼镜残片拼成棱镜，折射出的光斑在墙壁上组成捐赠者名单，"现在支撑你活着的，是七年来顾医生用自己脊髓液培育的克隆组织。
"记忆突然被激光刀剖开。
我想起每次胸痛发作，顾明舟都会让我含着他手作的草莓味硬糖——那些晶体在舌面融化时，总带着铁锈味的温热。
现在我才尝出来，那是混着他鲜血的冷冻保存液。
离心机发出鲸鱼般的哀鸣。
三颗心脏融合成的球体表面浮现出人脸浮雕，妈妈的眼睑在左心房位置颤动，顾明舟母亲的嘴唇正在右心室开合，而我的下颌轮廓缠绕在主动脉弓上。
"活体培养皿需要持续的情感***。
"顾明舟扯断脖颈后的数据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