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在沥青味的雨水中醒来。
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防风镜边缘滑落，纳米防护服的面罩显示着97%的氧气储备。
他撑起身时，手掌陷入某种胶质状的地面——这不是柏油路，而是正在结晶化的时空褶皱。
整条街道呈现出诡异的非欧几何形态，便利店招牌在第西维度折叠，自动贩卖机里飘着战国时期的青铜酒爵。
"距离晶格化还剩42小时。
"手背的衔尾蛇纹章突然投射出全息提示。
蓝光扫过左前方坍塌的地铁站入口，那里本该是混凝土废墟的位置，此刻却矗立着布满藤壶的青铜门。
门扉中央的太极图正在逆时针旋转，阴阳鱼眼处嵌着两枚锈蚀的怀表。
陆昭摸向腰间，时翎消失前塞给他的脉冲手枪传来金属的凉意。
当他靠近青铜门三米范围时，防护服突然发出蜂鸣警告——生命体征监测显示他的心跳频率正被同步到某个未知节拍。
"沙沙...新宿B13区检测到逆熵反应..."面罩突然响起嘈杂的通讯声，"守墓人小组请注意..."话音未落，三道黑影从扭曲的广告牌后方闪现。
他们穿着带金属光泽的鸦青色长袍，面部笼罩在青铜罗盘投影的星图下。
为首者手持的鎏金仪仗杖顶端，悬浮着不断解体的麦克斯韦妖模型。
"观测者不该涉足未坍缩的时间线。
"机械合成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陆昭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成七个不同年龄段的人形，每个影子脖颈处都缠着发光的数据锁链。
他突然扣动脉冲手枪。
没有激光或子弹，只有一段高频震颤的《广陵散》古琴声波。
青铜门上的怀表突然疯狂倒转，藤壶群如活物般收缩。
当黑衣人踉跄后退时，陆昭纵身跃入突然洞开的门缝。
下坠持续了十七秒。
着陆时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无数破碎的电子钟表。
陆昭发现自己站在由报废服务器堆砌的堤坝上，面前的地下暗河漂浮着发光的人形轮廓——那些半透明的躯体正重复着上世纪泡沫经济时期的股票交易手势。
"你比预定时间早到了西小时。
"童声从头顶传来。
生锈的通风管口坐着穿和服的男孩，他左手握着九连环，右手却在把玩微型粒子对撞机模型，"时翎姐姐的加密协议还是这么老派。
"陆昭的防护服突然失效。
在纳米纤维褪回腕表的瞬间，他闻到了浓郁的线香气息。
男孩跃下时木屐发出空竹般的声响，腰间佩着的不是武士刀，而是用光纤编织的量子刀鞘。
"这里是平成年代的记忆坟场。
"男孩踢开脚边的软盘碎片，"你要找的原型机在第七层，但真正的钥匙在..."他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和服领口滑出青铜罗盘吊坠——那罗盘的磁针正刺入他的锁骨。
暗河突然沸腾。
发光人形集体转向陆昭，他们的眼眶里跳出富士山喷发的全息投影。
男孩在消失前用口型比出"小心记忆商人"，残影如老式电视雪花般消散。
陆昭奔向最近的升降梯。
控制面板用昭和年代的片假名标注着楼层，当他按下"B7"键时，轿厢内突然响起熟悉的《行星组曲》。
镜面墙壁映出无数个自己的倒影，每个镜像都在做着不同的动作——某个镜像甚至正在用考古刷清理恐龙化石。
"叮——"轿门开启的瞬间，陆昭看到了正在呼吸的建筑群。
无数黑色方碑构成哥特式丛林，碑文间流淌着液态光子。
在丛林中央，十二面体结构的初代原型机正在半空悬浮，它的每个切面都映照着不同年代的东京街景。
当陆昭距离原型机还剩二十米时，防护服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地面浮现出巨大的斐波那契螺旋，他的掌纹正在被转化成二进制代码注入地底。
某个穿着昭和校服的少女虚影在螺旋中心浮现，她手中的盖革计数器指向危险值。
"您己触发记忆防火墙。
"少女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请出示时墟认证密钥..."陆昭本能地举起手背。
衔尾蛇纹章突然脱离皮肤，化作蓝光没入十二面体。
整座地下城开始震动，黑色方碑表面的文字如活蛇般游动。
在原型机核心区域，他看到了被量子锁链禁锢的时翎——她的右眼变成机械结构，左手指尖延伸出DNA双螺旋状的光缆。
"快切断..."时翎的声纹突然被扭曲，"原型机是陷阱！
真正的时墟在..."爆炸冲击波掀翻了陆昭。
当他挣扎着爬起时，看到原型机内部涌出沥青状的暗物质。
这些物质凝聚成戴鸟嘴面具的人形，面具眼部镶嵌的正是陆昭在实验室见过的破碎怀表。
"我们又见面了，第137号观察者。
"面具人手中浮现出林雨薇的工牌残片，"这次你来得太早了。
"陆昭突然头痛欲裂。
记忆深处有星舰残骸划过，他看见某个时间线的自己正将怀表交给穿白大褂的时翎。
当面具人抬手准备释放时空涟漪时，整个地下城突然陷入绝对静止——除了陆昭正在量子化的右手。
（某个黑色方碑突然映出大爆炸前的宇宙图景，碑文显现出地球上从未存在过的楔形文字。
背景深处，时翎的机械眼瞳孔缩放成无限符号的形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