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董事长

我伸手按住被地铁门夹住的衬衫下摆，39块5的灰布料立刻皱成梅干菜。

旁边戴珍珠项链的大妈斜着眼睛往旁边挪了挪，

她手里Gucci马鞍包的金属扣正硌着我贴满创可贴的公文包。"行政部江砚舟，

打卡成功。"机械女声在晨光里响起时，我正蹲在电梯间角落给咖啡机换滤纸。

前台两个实习生踩着当季新款Jimmy Choo走过，

鞋跟敲击大理石的声音突然停顿："你说那个天天喝便利蜂美式的，真是行政专员？

""不然呢？"另一个压低声音，"上个月团建他连AA制海底捞都要分期付款。

"我把最后一片滤纸抚平，看着咖啡机开始吐热气。茶水间的百叶窗漏进几道光，

正好照在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上——上个月部门经费砍半后，

连植物都喝不上营养液了。"江专员又在照顾你的老相好啊？

"带着香奈儿五号味道的阴影压过来，林蔓新做的水晶甲在咖啡机上敲出清脆声响。

她今天换了只爱马仕康康包，雾面鳄鱼皮在晨光里泛着钞票特有的哑光。

"这破机器早该换了。"她捏着嗓子叹气，"上周在丽思卡尔顿喝的瑰夏，

那回甘......"镶着碎钻的手机突然怼到我眼前，

屏幕上是她朋友圈九宫格：戴着白手套的侍应生，拉花拉出梵高星空图案的咖啡，

定位在陆家嘴某栋摩天大楼顶层。

我把擦机器的抹布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听说财务部上个月下午茶报销了八万？

"林蔓涂着唇釉的嘴角突然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芭比娃娃。

这时电梯间突然炸开此起彼伏的"傅总早"，黑色羊绒大衣卷着寒气掠过我身边时，

傅明深的目光在我磨出毛边的袖口停了半秒。晨会投影仪蓝光打在每个人脸上，

傅明深修长手指划过季度报表，红色折线图在"运营成本"那栏直坠深渊。

我数着PPT上跳动的数字，发现这个月保洁阿姨的橡胶手套采购费，

还不够林蔓朋友圈里一杯咖啡的零头。"即日起启动降本增效计划。

"傅明深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凝滞空气，"各部门重新核定岗位价值。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吐气的声音。

十七道目光齐刷刷刺向我后颈——行政部最年轻的专员，月薪六千，

工位上摆着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马克杯。我低头转着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

内圈刻着的董事会编号硌着指腹。上周五的股东视频会上，

正是我用这个戒指在降本增效提案上盖了电子签章。"小江啊。

"散会时人事总监拍我肩膀的力度，像是要给超市冷鲜肉盖章，

"年轻人要多提升自我价值嘛。"我抱着会议纪要往工位蹭，

听见身后飘来林蔓的笑声："你说他会不会是体验生活的少爷？

"财务部小助理接茬："你见过少爷穿起球的衬衫吗？

上周我看见他在便利店数硬币买关东煮。"正午阳光把写字楼玻璃幕墙烤成熔化的蜂蜜，

我在消防通道啃三明治时，陈姐的蓝白编织袋从门缝里挤进来。她布满裂口的手递来油纸包，

晒得半透明的柿饼透着山野的蜜香。"老家树上结的，甜得很。

"她手肘上戴着超市赠品的塑料袖套，袖口磨得发亮，"你们小年轻天天喝那苦药汤子，

伤胃。"我摸到柿饼底下压着的创可贴，上次帮她修吸尘器时割破手指的事，原来她还记得。

窗外忽然传来跑车轰鸣，林蔓的保时捷911载着财务部众人绝尘而去，

车尾气掀飞了保洁车里的废纸箱。暮色爬上格子间时，整层楼只剩我敲键盘的声音。

监控摄像头红光在头顶明明灭灭，我点开加密邮箱，

二十封未读邮件里躺着咖啡机采购单、新季度预算表，

还有傅明深凌晨三点发的会议纪要申请。保存文档时，电脑突然卡在99%的进度条。

我摸出抽屉深处的U盘，

银色金属壳上印着某家私募基金的logo——去年他们CEO来谈合作时硬塞的伴手礼。

插拔瞬间，茶水间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碎成八瓣的绿萝陶盆躺在咖啡渍里，

林蔓的铂金包链子正勾着半截枯藤。

她新做的睫毛在手机闪光灯下扑簌："江专员连盆植物都养不好？"照片上传音效清脆悦耳，

"大家看看这就是行政部的专业水准。"我蹲下身捡碎片，

听见她踩着细高跟往后退："小心别划坏我的包，

这够你赔半年......"话音戛然而止，

我抬头看见她盯着我挽起的袖口——那里沾着块褐色污渍，

是中午帮陈姐修漏水水管时蹭到的铁锈。傅明深的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响："林主管，

你上个月报销的意大利咖啡豆发票有问题。"他手里报表拍在吧台震得咖啡机都在颤，

"每磅报价比市场价高出40%。

出凌乱的光："那、那是含了空运冷链......""从静安寺到虹桥机场需要冷链运输？

"傅明深的目光扫过我沾着泥的袖口，忽然转头看向监控屏幕。

画面里陈姐正在帮我粘撕碎的报销单，胶水印糊住了某张发票上的爱马仕logo。

我默默把绿萝残骸扫进印着超市logo的垃圾袋，枯萎的根茎缠住林蔓掉落的假睫毛。

当最后一片陶土碎片叮当入桶时，藏在衬衫第二颗纽扣里的微型摄像头，

刚好录下财务主管悄悄删除手机照片的全过程。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沙沙声里，

我蹲在茶水间角落数咖啡豆。林蔓昨天在晨会上抱怨"速溶咖啡像刷锅水"，

今天仓储部就拉走了三台现磨咖啡机。行政部公告栏贴着的A4纸上，

"降本增效"四个加粗黑体字被阳光晒得发白，

底下还压着财务部新鲜出炉的报销新规：所有部门下午茶预算砍半，

禁止采购单价超50元的饮品。"江专员又在捡垃圾呀？

"林蔓的高跟鞋尖踢了踢我脚边的纸箱，她新换的宝格丽蛇形手镯卡在咖啡机拆卸螺丝上，

"听说你上个月帮陈姐卖废纸箱赚了八十块？"财务部小助理噗嗤笑出声，

把星巴克纸杯精准投进我怀里："帮我也攒点呗，下周还要还花呗呢。

"我扶正被撞歪的黑框眼镜，数清纸箱里最后三颗螺丝。这是研发部那台德龙咖啡机的零件，

去年傅明深亲自批的采购单，现在它们正和保洁车的空墨盒挤在一起。

陈姐的蓝白编织袋从走廊飘过时，我摸到螺丝孔边缘的磨损——上个月市场部通宵赶标书，

这台机器曾连续工作十二小时。深夜十点的写字楼像被抽空氧气的玻璃鱼缸，

我蹲在消防通道啃冷掉的煎饼果子。手机屏幕突然跳出加密邮件，

审计部发来的采购清单在黑暗里泛着蓝光：林蔓上周报销的"高端客户礼品"是爱马仕丝巾，

签收人写着她闺蜜开的美容院地址。我咬断煎饼里的生菜时，

仓储系统突然弹出一条异常记录——十分钟前有人用我的工卡刷开了咖啡机存放室。

监控画面里，陈姐正踮脚擦拭咖啡机外壳。

她儿子参加机器人竞赛的奖状复印件从围裙口袋滑落，上面用红笔写着"材料费598元"。

我关掉警报系统，看着她在机器侧面贴好"已清洁"标签。

那些标签是我用超市打折的便利贴裁的，每张都印着笑脸符号。第二天全公司炸锅时，

我正趴在工位上补觉。二十台银灰色商用咖啡机占领了所有茶水间，

意大利进口的金属外壳能照出林蔓扭曲的脸。

她举着发票冲进行政部时的尖叫像指甲划过黑板："这台机器单价两万三！够买你半年工资！

"财务总监的秃顶在咖啡机反光里格外油亮："小江啊，这批机器是你签收的？

"所有人的目光扎在我起球的袖口上，那里还沾着昨晚修水管时的铁锈。

我低头翻出皱巴巴的签收单，物流公司公章旁龙飞凤舞签着"傅明深"。

"清洁标签显示江砚舟最后接触设备。"傅明深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时，

林蔓的钻石耳钉晃出一道冷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我工位上的马克杯，

杯底还结着速溶咖啡的褐色残渣："行政部预算里没有这笔开支。"我捏着裤兜里的U盘，

那里面存着林蔓虚开发票的扫描件。陈姐突然抱着废纸箱挤进来，

箱底沉着半瓶蓝月亮洗手液："傅总，我作证小江昨晚九点就下班了！

"她布满裂口的手指向监控屏幕，

画面里我正在帮前台修卡住的碎纸机——那是林蔓昨天"不小心"塞进去的报销单存根。

"物流单显示捐赠时间是凌晨三点。"傅明深突然弯腰，他阿玛尼西装袖口擦过我手背时，

我闻到了雪松混着苦咖啡的味道。

他指尖点着咖啡机侧面某处划痕："这个型号的防伪码需要董事会级别权限才能激活。

"茶水间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林蔓的粉底在鼻翼卡出细纹，

的哒哒声："我说怎么最近仓储室总丢东西......"她突然拽过我挂在椅背的帆布包，

五毛硬币和便利店小票哗啦洒了一地。"这是什么？"她捏起滚到傅明深皮鞋边的金属U盘，

私募基金logo在灯光下闪着嘲弄的光。去年这家风投CEO来谈合作时，

曾当着全体股东的面说我"像送外卖的实习生"。

傅明深接过U盘时的表情像在解剖青蛙："上季度董事会的加密会议纪要，

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保存？"他的拇指摩挲着U盘边缘，

那里刻着集团最高机密文件的编号——上周我就是用这个U盘，

在股东大会直播时修改了降本增效方案。"傅总，茶水间监控拍到有趣的东西。

"技术部主管突然探出头，他油腻的刘海几乎贴到屏幕上。

画面里我正把陈姐的废纸箱搬进楼梯间，纸箱缝隙露出半截咖啡机电源线。

笑声像毒蛇吐信："某些人监守自盗的证据确凿......""电源线型号与旧设备不符。

"傅明深突然放大画面，他修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这批新机器用的是欧标插头。

"他转头看向我时，

目光落在我衬衫第三颗纽扣上——微型摄像头的红光正在纽扣孔里微弱闪烁。

陈姐突然抱着清洁剂冲进来，瓶身"84消毒液"的标签下，

隐约露出咖啡机说明书的烫金封面。她擦桌子时"不小心"碰翻水杯，

林蔓尖叫着跳开的样子像只被踩尾巴的猫。趁着混乱，我把U盘插进主机，

审计部的红头文件瞬间覆盖了整个投影幕布。"采购部三年来的电子台账都在这里。

"我声音比速溶咖啡还淡，"包括林主管用团建经费买铂金包的发票存根。"满室寂静中，

咖啡机突然发出愉悦的嗡鸣，现磨咖啡的醇香淹没了林蔓抽气的声音。

傅明深端起我那个裂了口的马克杯，黑咖啡在白瓷缺口处摇摇欲坠。

他腕表表盘反射着加密邮件的蓝光，那是我半小时前发的《降本增效执行手册》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