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宫尚角在黑暗中的一声冷喝,吓掉了上官浅手里的瓷片。
上官浅的手指被划破,心中的惊骇却胜过指腹的疼痛,她双手蜷起,收进广袖里。
宫尚角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凌厉的眼睛抬起,紧紧盯住墨池边的女人。
“你来做什么?”
上官浅稳住胸口的起伏,开口却仍有颤意:“下人们听到摔东西的声音,都不敢贸然进来,怕惹怒了角公子。”
他的眼里没有情绪,冷冰冰地穿透她的身体。
“那你就敢来?”
“我也害怕。”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但我知道,公子再生气,屋子里也不能没有伺候的人。”
她顿了顿,“而且我知道,宫二先生看着吓人,其实很温柔的。”
宫尚角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薄唇微启:“过来。”
上官浅绕过墨池,乖顺地坐在他床前的脚踏上。
“把手伸出来。”
上官浅心中微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她唇角弯起不明显的弧度:“角公子怎么知道,我划到手了。”
宫尚角脸色平淡,捉过她的手,将药瓶里的药粉一股脑全倒上她受伤的指腹。
指肉触碰到辛辣的药物,一种撕裂的痛感从指尖传到心口,她疼得缩手,小脸皱起,宫尚角却视若无睹,大手攥着她的食指,冷漠地回答:“气味。我在江湖行走多年,对血腥味最为敏感。”
他将纱布围了两圈,拇指用力地按上她的伤口,药粉浸入,痛感更甚。
上官浅疼得又嘶了一声,身体往后缩,想把手抽回来却抵抗不了他的力气,她只好不住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委屈和不解。
宫尚角侧目看着她挣扎,居高临下地问她:“还觉得我温柔吗?”
上官浅没再出声,眼眶红了起来。
宫尚角生气了吗?因为这次她的失误,把泠夫人的医案当成兰夫人的给他邀功,害他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泠夫人和朗弟弟是他的心病,她却把他的痛苦翻出来,在他的心上再划一刀。
本想利用这次机会更加接近宫尚角,获取他的信任,却造成这种局面,之前的努力难道要功亏一篑了吗。
她拧起秀气的眉,宫尚角还按着她的伤口,余光瞥了一眼她的脸,把纱布尾端塞好,不以为然道:“一点小伤而已。”
她软软地出声,意有所指:“十指连心,疼就是疼,总要说出来的。”
他低着眉眼,冷笑出声:“说出来就能不疼了吗?说出来,就能不药而愈吗?”
上官浅移开视线,“不能。但我小时候,每次摔破了膝盖,母亲就会一边,”她吹了吹被纱布包裹的手指,“一边给我上药。”
温暖的气息扑向他抓着她的手,宫尚角面色不变,却隐隐咬了咬后槽牙。
她抬起头,恢复了平日保持的笑脸,柔情似水的双眼看着他,缓缓回忆:“她说,浅浅要是疼的话,就要告诉娘亲啊。每次母亲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就觉得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
“被人关心着,难道不好么?”
宫尚角盯着她片刻,心神微动。
上官浅咽了咽口水,半月之期将至,时间紧迫,她必须拿回宫尚角的信任。
宫尚角没有反应,放开她的手,似乎陷入某种沉思。上官浅试探地去碰他的手,他的手掌宽而厚,因常年练武指腹都是粗糙的茧。
上官浅观察着他的表情,滑嫩的手从他的五指摸到掌心,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心里有伤的话,说出来就会好受点。”
宫尚角的眉心蹙着,他望着眼前的墨池,久久没有回答。
被人关心着,难道不好吗。
除了远徵,上官浅也在关心他么。
这些日子的相处,上官浅渐渐摸清了一些宫尚角的性情,她虽然暂时看不透他,却明白只要他没有明显的拒绝,就是还留有余地。
代表她还有很多机会。
她终于下定决心,拉过他的手抚在她的脸上。
宫尚角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上官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浅唇角扬起美丽的笑,软和的双手包住他的,说出的话像带着蜜:“公子,我先前已经说过,我是为了公子你才来到宫门的,我心属于你,想成为可以陪伴在你身边的人。”
她的双眼情意绵绵,“浅浅不忍看到公子这么难过。”
宫尚角觉得她真是捉摸不透。口口声声的属于他,却又处处行为可疑。
是单纯的为权为利,还是早已投身无锋?
还是,真的如她所说,属意于他?
宫尚角皮笑肉不笑,他配合地收了收手掌,掌心贴着她微红的脸颊,话里有话:“上官姑娘,果真胆大。”
上官浅微微一笑,握着他的手往下滑,粗粝的茧擦过她的耳朵,掠过她的下颌,停在她脆弱的脖颈上。
宫尚角气息不变,他默默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探究意味深长。
“公子不信么?要不要听听我的心跳?”
她大着胆子牵动他的手,穿过繁复的衣襟,探进他从未见过的秘境。
大手最终隔着一层布料停在她圆挺的胸脯上。
宫尚角的体温比她的体温高得多,心口热起来,她的呼吸也热起来。
“公子,你能感受到我的心在说什么吗?”
宫尚角眉心皱得更紧,他猛地抽回手,又单手捞起她的身体,将她摔在身后的软床上。
上官浅刚反应过来,脖颈已经被他掐住。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也不再笑,冷漠的气息包围住她整个人。他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大赋城的上官大小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正经人家的姑娘,上哪里学的这些?”
“你究竟,是不是上官浅。”
他的话里带着完完全全的怀疑与懊恼,上官浅呼吸有些困难,她悄悄调动内力稳住,脑中计策急速回转,几秒后,她咬着唇,发红的眼眶逼出两行清泪来。
宫尚角见她掉泪,也没有心软,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要怎么解释。
上官浅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双眉低撇,磕磕巴巴地出声:“公,公子,我喘不过气了。”
她冷静地对上他的目光,双目带泪,楚楚可怜。
“公子,我只是认定你是我的夫君,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她小巧的鼻子轻轻耸动,声音如鹂莺:“公子是浅浅的心上人,对心上人怎么会计较羞不羞,今日见公子如此难过,让浅浅的心也如刀割一般,浅浅只是想陪着你,不想公子往后再伤心的时候没有一个倾诉的出处。”
她委屈地泪如雨下,如浸雨的梨花,脆弱却动人。
“那日公子怀疑我,让侍卫搜我的身,可曾想过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我只是喜欢公子,便要平白遭此羞辱吗?”
宫尚角的神情有些变化,上官浅捕捉到这个瞬间,她继续说道:“可是谁让浅浅喜欢公子,公子怀疑我,我认了,可是公子不是派人去查过了吗?我的画像都是对得上的,公子为何还要怀疑我?”
“还是,”她停住,眉眼带着悲伤,“公子不喜欢浅浅,所以有意这样羞辱我,想逼我离开吗?”
宫尚角的喉咙动了动,他手上的力度终于松了,坐回一旁。
身上罩着的黑影消失,颈上的桎梏也随着离开,上官浅松了口气,她摸了摸脖子,心中暗道:宫尚角的武力太强,她是打不过他的。
想要俘获这样一个男人,就必须拿下他的心,怪不得寒鸦柒要派她来执行任务,这世上没人能攻下宫尚角,除了她。
她会的,不止是简单的装装可怜。
宫尚角平复自己的情绪,瞥了一眼上官浅,她的衣衫和发饰都凌乱了,绢白的肚兜漏出一半,她却不自知,脸颊红得异常。
他莫名想起方才掌间的触感,心跳罕见地加速起来。
两人在静默里保持默契,谁也不开口。上官浅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衣服敞开大半,她又羞又恼地拉紧,脸别过去背着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宫尚角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真的是他疑心太重,误会了她。
“上官姑娘,是我冒犯了。”
上官浅没有反应,脸固执地不看他,后面黑发上插着的银簪还在轻轻晃动。这还是他让侍女挑了送给她的,虽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她打扮得像个角宫夫人。
宫尚角抿着唇,良久才沉沉开口:“上官姑娘方才,问我是否听得到你的心在说什么,我没懂。”
上官浅回过身,眼下带着透明的泪痕,她无奈地叹气,“公子如此聪慧,却不爱听人讲话,浅浅方才说了这么多,难道都是废话么?”
宫尚角的神色缓和了一大半,他知道上官浅的意思还是那样:喜欢他,想陪着他。
这些年他在江湖刀口舔血,明枪暗箭到处都是,阴谋诡计他见惯了,很难有闲心去想何为喜欢,何为在意。所以即使是一个年轻女子如此直白地表达她的羞怯心事,他也会第一时间曲解,怀疑她另有所图。
“浅浅图的,不过是公子这个人。”上官浅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幽幽的语气钻进他耳朵,他心里慢慢多了些对她的愧疚。
“我不是有意羞辱你。也没有…不喜欢你。”宫尚角艰涩地开口,他从不知道如何才是喜欢一个人,自从娘亲和朗弟弟死后,他活着的意义就只剩下守护宫门,他立志要歼灭无锋,不再让宫门任何一个人受伤。
这次回来选妻,也只不过是因为长老的一句“宫门需要留后”,妻子是谁,喜不喜欢,他从未考虑过。
上官浅的出现,让他的人生有了一些生气与色彩。
宫门是一个大团体,众人依赖他仰仗他,远徵是最重要的弟弟,每一个他都要保护。
他是强劲的,凶狠的,连角宫的下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这种情况下,却有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子,对他说要陪着他,让他有倾诉的出处。
宫尚角似乎已经相信她了。
上官浅悄悄观察着他,算好了时机,她曲身贴过去,攥住他的袖子。
“公子,哪怕你的喜欢只有一点点,浅浅也很开心。”她装作冲动地搂上他的腰,纤细的女性身体贴紧他的,她的耳朵附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
上官浅的衣服上熏了月桂香,他闻着安神了许多,也许是相信她了,也许是不想再计较了,他的手在她背上迟疑,最后还是缓缓放了上去。
成功了。上官浅在宫尚角的怀里弯起唇角,她想了想,得寸进尺地隔着衣服摸上他的背。宫尚角不愧是练武的,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得到他蓬勃的肌肉。
肩背宽厚,腰身却瘦。不得不说,宫尚角长得是非常俊美的,只不过他的俊美带着锋利,所以大家都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而上官浅现在要挑战的,正是大家不敢的。
她不怕,因为,她觉得宫尚角也有弱点。
宫尚角的胸口被她饱满的双乳紧紧贴着,他气息莫名开始不稳,他抬抬手,想推开她。但上官浅胆子太大,似乎知道他不讨厌她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双手试探地抱上他的脖子,身体往上移,他的下巴被亲了一下。
宫尚角从来没有跟女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他僵住,却没阻止她。
上官浅身上的香味飘到脸前,他听见她说:“公子,依靠一下浅浅吧。”
他第一次感觉到累,不是身体上,而是心理上。
无锋,医案,刺客,执刃…太多了,多得是要他处理的事情。
偶尔,依靠一下别人吧?
他终于舍得暂时放下心里的重负,埋进她脖间。
上官浅却像柔软无骨似的,顺势往后倒去,宫尚角压在了她身上。
要想得到些什么,就得同等地付出。
她的双瞳如染秋水,平静中带着波澜,暴露出一些勾人的意味。
宫尚角双手撑在她脸旁,她的衣衫大开,肚兜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挂在她胸前,沟壑半露不露的。
“公子,浅浅喜欢你,可不可以…”她的话还没说完,唇已经被身上的人堵上,男人似乎对亲吻总是无师自通,他舔了两下她的唇瓣,觉得不够,又想咬,但又怕把她咬疼。
上官浅明显很生疏,她被动地承受着,下巴被他捏住,嘴巴张开,闯进陌生的舌。
她难耐地发出嘤咛声,意识还算清醒,她隔着屏风瞥见大门还没关,挣扎着跟他说话:“公,公子,门,门没关。”
宫尚角头都不动一下,只是空出一只手来,往大门的方向挥了一掌,掌风带着内力冲过去,门窗都关上了,甚至还留出一层透明的空气隔层挡在门后。
好,只要宫尚角喜欢她,只要她是从他的卧室出来,过了这一天,也许就能建立威信,在宫门畅通无阻。
宫尚角的眼神到这个时候还是冷冰冰的,但他身上却热得要命,他扯开她的系带,扔下她的外衫和肚兜,她全身只剩一件透白的里衣欲盖弥彰。
宫尚角咽了咽口水,他目光凝固在她脸上,确认般地又问了一次:“上官浅,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上官浅脸颊透着暧昧的粉色,她微微起身,亲了亲他的侧脸,认真地答道:“公子,我是真心的。”
“公子呢?喜欢浅浅吗?”
宫尚角没有回答,他低头贴上她的唇,温柔地亲了亲。
“嫁入宫门,受苦了。”
他解下身上的衣带,拉着她的手抚摸他的脸,衣衫除尽后他埋进她身体里。
角宫太黑了,窗外透进的一点白光只够她看清楚他的轮廓和模糊的五官,她听见他的喘息,心脏突然地悸动起来。
这几秒,她是有些心动的吗?
可她是来攻略宫尚角的,她是来拿他守护的无量流火,是作为他最痛恨的无锋来执行任务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上官浅的心里升起不该有的哀伤,她和宫尚角注定是敌人。
哪怕现在他们紧紧相贴,好像已经把对方互相融进身体,心却还是隔着一层膜。
她捂住嘴巴,***声却止不住地从指缝溢出,她又开始掉眼泪了,哭得叫人心疼。
宫尚角珍视地擦掉她的眼泪,安慰地亲起她的掌心,粗哑的声音告诉她:“不用忍着。”
结束后,上官浅累得直不起身,她被宫尚角抱着去了里间清洗,换了一床被褥后把她放进去。又亲自去她的卧室拿了新的衣服,给她穿上。
上官浅困得无法睁眼,就任由他摆布。
那天后,上官浅得到了宫尚角的贴身令牌,可以随意进出角宫与徵宫。角宫的下人们私下开始讨论起来,新来的上官姑娘很快就要变成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