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晴晴此刻伏在案几之上,周遭众人如众星拱月般将她环绕。
她身子不适,众人皆关怀备至。
最为关切她之人,自是程京无疑。
实则他乃孟晴晴的情郎,对外却只言是寻常友人。
每逢科举放榜,榜首榜眼皆为他二人所包揽。
程京对旁人冷漠疏离,独对孟晴晴关怀备至。
在他人眼中,他们仿若金童玉女,门当户对,珠联璧合。
而苏梓慕,乃是程京的痴迷追随者。
每日于学塾中昏昏欲睡,下学后为程京跑腿送饭。
见程京此刻理所当然地差遣自己为他那月事来临的心上人买药。
己然重生的苏梓慕望着他,只觉荒唐可笑。
往昔为何未能看透?
被他驱使竟还满心欢喜,甚至以为,此乃彼此关系亲密之兆。
不然,他为何不指使他人,单单只使唤自己?
可现今,历经生死,再瞧程京这般嘴脸。
苏梓慕只觉可悲又可叹。
他,程京,究竟凭何这般作贱自己?
见她呆愣原地,程京斥道:“你这蠢笨的,发什么愣?
还不速速去速回!”
言罢,他移步至孟晴晴身旁,轻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孟晴晴瞥了一眼苏梓慕,朝着程京说道:“如此这般差遣她去,怕是不妥吧?
我还是自行前往!”
“怕甚?
她就中意做这等事。”
程京道:“你不让她做,她反倒会心生不快呢!
是也不是?”
他转头看向苏梓慕。
倘若放在往昔,苏梓慕定会笑意盈盈地应下。
而后赶忙依照程京的吩咐前去购置物品。
只因她深恐程京心生不悦。
若他心生不快,便不会理睬于她。
每逢二人起了争执,瞧着他恼怒之态,她总会主动赔罪,哄其欢喜。
此刻,望着程京那理首气壮的模样,苏梓慕不禁微微上扬了嘴角。
私塾的膳堂,皆为外界所承包。
美味之物皆为***供应。
每逢午膳之时,若想品尝些佳肴,皆需赶忙前来争抢。
迟了便一无所获。
往昔苏梓慕每次皆会购置两份,一份予她自己,一份予程京。
程京乃尖子之生,其时光皆用于攻读学业。
不似她,反正于她而言,学与不学并无差别。
——那时她向来如此作想。
日日为其打饭,将他视作天上星辰般宠着。
长此以往,私塾众人皆知晓,她乃程京的痴迷追随者。
而后程京又与孟晴晴往来密切。
她每次打两份饭皆不够食用。
只因程京会将他那份给予孟晴晴。
而苏梓慕,自是会将自己那份让与程京。
在学塾中常常忍饥挨饿。
这会儿,苏梓慕排于队中,打了两份饭食。
身旁的同窗见她,轻嗤一声:“痴儿,又来为程公子打饭啊?
不过人家程公子,出身名门,喜欢的是孟晴晴那般与他同样出色之人,可瞧不上你这等庸脂俗粉。”
“我是何般庸脂俗粉?”
苏梓慕好奇地问道。
“不就是个仆役之女,每日与公子一同进学,便幻想自己能够嫁与公子了?
你还是早些清醒吧!
似你这般愚笨,又毫无长处的女子,日后也只能是公子府上的仆役。
是为他浆洗衣物清扫庭院,为他孩儿更换尿布的!”
对方的言辞之中,尽是对苏梓慕的鄙夷。
“程公子与你们言,我乃仆役之女?”
她父亲乃是南城首富。
程京不过是她家车夫之子!
她心悦于他。
才特许他每日搭乘接送自己上下学的马车。
如今在他人眼中,程京成了贵公子,她却成了仆役之女?
见她问出这般话语。
对方朝她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赶紧给公子把午膳送过去吧!
莫要迟了。”
对方说着,又笑了起来……前后之人皆在笑。
笑苏梓慕的痴迷之态。
笑她痴心妄想!
竟敢觊觎程公子。
从膳堂出来,苏梓慕未回学堂,她在花坛之畔坐了下来,将两份饭一并吃了。
她己然忆不起,上一回好好用膳,是在何时。
因囊中羞涩,她根本吃不起好物,每次皆是菜市收摊之时,过去捡他人不要的菜叶,肉食更是想都不敢想。
膳堂的红烧猪肉,烹制得极为美味,只是份量甚少。
她将两份皆吃完了,才稍稍减轻了饥饿之感。
回到教室时,第一道上课的钟声己然敲响。
程京见她进来,恼怒问道:“你缘何此刻才至?
所买之药何在?”
“何种药?”
苏梓慕冷淡地望着他。
全然不见平素看向程京时的热忱。
那时她爱他至深,将自己最为浓烈最为诚挚的情意皆付与了他。
哪怕他对自己无意。
她亦在想,只要自己足够用心,将最好之物献予他,终有一日,他会钟情于她。
如今,重活一回,方觉不过黄粱一梦。
有时你对他人好,他并非会觉你善。
反倒会认为,是他过于出众,方能引得你关注——你之所有付出,皆是他应得。
程京无语地瞧着她:“让你为晴晴买的止疼之药,吾己言她身子不适,你耳朵莫非聋了不成?
这般小事亦办不妥。”
“我与她是何关系,为何要为她买药?”
苏梓慕瞧了一眼端坐于课桌前、面色惨白的孟晴晴,来个月事,自己还得帮着程京照料于她?
那往后她莫不是还得伺候她坐月子不成!
孟晴晴家中条件平平。
结识程京之后,程京对她尤为体贴,苏梓慕所予之物,他皆要与孟晴晴共享。
旁人皆言孟晴晴乃名门闺秀!
这二人刷着苏梓慕的银钱,花着她的财帛,享用着她的诸般,却将她当作仆役般驱使!
程京道:“好好好,苏梓慕,你竟如此闹腾是吧?
你若这般,下次休怪我不再理你!
届时你只会求着我宽恕于你。”
苏梓慕盯着程京,为他这番言语感到可笑至极。
“我究竟何处,需得你宽恕?
我做错了何事?”
见苏梓慕竟敢与程京争执,其余众人皆望了过来。
这是怎的了?
苏梓慕这痴迷之人竟转了性子?
程京一时之间亦被问住。
他望着苏梓慕,忆起她每次前来求自己的模样。
警告道:“你若有能耐,午后便莫要与吾等一同归家。”
每次他动怒,不理睬她。
不出几个时辰,她便会前来求自己。
既然她胆敢如此张狂,是时候给她些教训了。
此次即便她来向自己赔罪,他亦不会轻易饶恕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