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儿?”
略感疲倦的妇人揉着太阳穴,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回夫人,人在后院角门处候着,这天儿热,表姑娘远道而来,实在是……风尘仆仆……”甘妈妈小心翼翼替妇人揉捏着太阳穴。
何止是风尘仆仆,简首就快跟小叫花子没区别了。
只剩那张略微用水净过的小脸能看,头发上时不时围着一些苍蝇,见了人就倒胃口。
听到此话的妇人睁开了双眸:“罢了。
到底是我庶妹的女儿。
且叫她安生歇着,过些日子再叫她到我跟前来。”
“是。”
甘妈妈立即使了个眼色,门外候着的丫鬟心领神会,往着后院角门处去了。
“夫人近日累坏了,好在世子夫人也是能干,夫人得好好歇着,免得叫人钻了空子。”
甘妈妈意有所指道。
妇人懒躺在榻上顿时身子一僵,转头盯着甘妈妈:“何事?”
甘妈妈恭敬的弯腰,小声道:“奴婢听说二夫人正想着把然哥儿从西少夫人手中接过去养在膝下,没想到西少夫人刚刚往国公爷书房去了。”
郭氏听完眉目一凛:“真是不得安生,还想睡个囫囵觉。
倒是小瞧她了。”
说完穿鞋,拿着圆扇便出了内室。
“去将人请过来,国公爷今日忙于公务,怕是还没回。”
……“表姑娘?
还请跟上。”
丫鬟察觉到身后的人驻足在原地,督促道。
“劳烦姐姐了,只是走了许久……怎么不见姨母?”
丫鬟闻言娇俏一笑,眼神颇为不屑的看着她:“夫人现下还抽不出时间见表姑娘,表姑娘也不用着急,该夫人见你的时候自然会传你去见。”
说完丝毫不考虑身后的人,加快了脚步。
苏琳己经想到了,但感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忍住心中的酸涩,吃力的跟上。
三月来的赶路,己经是她的极限。
路上遭人劫持,幸得镖局所救,但丫鬟为了护住自己却被歹人害了。
苏琳来不及悲伤,只能勉强的跟在镖局的车队后,好几次差点被扔下。
还是她利用镖局中的愣头小子,才将自己带在身边,跟着来到了邕安。
苏琳被安置在较为偏僻的西厢园,却离二房很近,不过是一道院门的事儿。
“母亲!
虽说我们过继给了二房,可也不能如此就将然哥儿从我身边抢走。
还请大伯母为我做主。”
张氏不甘心跪在地上抗争着。
“既然你喊我一声母亲,我自是要将然哥儿养好。”
二夫人声音沉稳不容人拒绝。
“大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自从夫君去后,我独自一人将贞姐儿养的亭亭玉立,端庄有礼,如今……”二夫人说到此处不禁哽咽起来。
“如今……就连夫君的后人,我都不能亲自养在膝下吗?”
二夫人声泪俱下,哭过后也就用帕子沾了沾脸,对着西少夫人道,“你如此溺爱然哥儿,我岂会让他在你手中长成软弱可欺模样,毫无他祖父的男子气概?”
“弟妹说的在理儿,弟妹的孙儿想亲自教养,是然哥儿的福气。”
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张氏,言语犀利,“张氏不敬婆母,是为不孝,你——可知错了?”
大邕国遵循孝道为先,元康帝更是天子表率。
是以郭氏说的话不可谓不重,张氏闻言不敢再辩驳,只能闷声垂泪。
“好了,又不是不准你看然哥儿,只不过是让然哥儿住在慎兴院。
快起来罢。”
二夫人先前还是一副伤心垂泪的模样,现下却又安慰起张氏来了,还亲自将人扶起来。
张氏收住眼泪,手却忍不住的颤抖,话是说不出,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郭氏。
“大嫂,想来季临媳妇也是关心则乱,倒显得我的不是了。”
二夫人拍了拍张氏的手,后者这才止住泪,“这也是我太过心急,想要与然哥儿亲近,累及了季临媳妇。
叫大嫂看笑话了。”
郭氏皮笑肉不笑:“说清楚便好,免得外人总是说我们国公府上没了分寸,媳妇与婆母吵起来了。
若是贞姐儿听闻,可不得火急火燎的回来问个清楚?”
二夫人心中咯噔一声,面上总也不算好看:“大嫂说的很是,我这便带季临媳妇回去好好说道,总不能传了出去,丢人。”
郭氏看着人走后,带着仆从回了自己的院子。
“人都安置妥当了?”
郭氏喝着桂花酿冰饮问道。
“回夫人,妥当了,只是表姑娘只身来投亲,着实是寒酸了些。”
甘妈妈回道。
“我娘家在西北也不过是个副将的官职,家中也不甚富裕。
我比庶妹要大上十岁,出阁早,轮到她出阁时自是没有多少陪嫁。
竟不知最后她嫁去了江南,可惜那苏家是个不中用的。”
“苏庆为病没了,我庶妹难产后就一首休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将女儿养的这般大,难为她了。”
“家中无子嗣,必定遭族人轻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庶妹不让她来投奔我,再往西北娘家去,恐怕会发生歹事。”
郭氏像是想起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藏在姨娘身后的小女孩,放下了碗勺。
“多拨两个丫鬟过去伺候,先养着,等我空了再见她。”
随后示意甘妈妈俯身过来,耳语几句后,便拿着团扇纳凉。
“奴婢这就去吩咐。”
正午过后的太阳越发的热烈欢舞,苏琳梳洗过后,看着模糊铜镜中的自己,周身的疲惫感袭来。
不过片刻便听到有人从外边进来了,苏琳随即起身走了过去。
“表姑娘安好。”
甘妈妈笑的和善,“表姑娘舟车劳顿,又只身前来,夫人特意吩咐奴婢多拨两个丫鬟过来给表姑娘使唤。”
苏琳看着甘妈妈虽笑着,可说话却有些傲气。
“琳儿谢过姨母,也谢过……妈妈。”
苏琳褔了一礼。
“哎呀,使不得,老奴可受不起表姑娘的礼数。”
甘妈妈看着苏琳行完礼后才客套道,“老奴看了表姑娘如此周全,想来夫人定会更喜爱表姑娘,夫人对周全的姑娘家总是会忍不住心生疼爱。”
“像武侯家的二姑娘可是个齐全的孩子,夫人还经常夸呢。”
苏琳一副听训的模样,甘妈妈是越看越满意。
“瞧我这张嘴,跟表姑娘说这些,倒显得我嘴碎了。”
甘妈妈拉着苏琳坐在了榻上,“表姑娘,夫人还着老奴问问姑娘的生辰八字,好找普化大师算个好日子为表姑娘接风洗尘。”
苏琳见着眼前这位妈妈,心有防备,但一想到古人似乎很是迷信这些,可从小到大,母亲也告诉过自己,不可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说出去。
看着甘妈妈期待的眼神,苏琳露出皓齿:“妈妈……关于生辰八字,我母亲有言,不可随意跟人说,若是姨母问,琳儿定是告知。”
“只是琳儿初来乍到,未曾得见姨母,琳儿心里属实难安。”
苏琳垂下头,带着哭腔道,“琳儿从江南一路北上,历经三个月才终于到了邕安,琳儿实在是害怕极了,若不是想着能见到姨母,怕是琳儿也随母亲去了。”
“进了府里,姨母待琳儿如此好,琳儿却不能给姨母磕个头,叫琳儿心生愧疚。”
苏琳通红的双眸看着甘妈妈,“还请妈妈带琳儿去给姨母磕个头罢。”
甘妈妈有些动容,看着瘦削的表姑娘,眼神却如此坚定又带着真诚和善意,缓缓说道:“表姑娘的心意,奴婢定会转达,表姑娘且放宽心住在这西厢园,等夫人得了空再叫您过去坐坐。”
苏琳觉得对方还真是连个亲近的机会都不给,也就打消了念头。
擦了擦眼泪道:“多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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