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眼尾的伤疤

林小夏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拨开额前的刘海。那道疤痕已经淡了许多，

像一条细细的蚯蚓，蜿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微微的凸起感。

这是五岁那年留下的。那天晚上，父亲又喝醉了。她记得自己躲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听着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母亲的声音尖利而颤抖："林建国，你这个畜生！

"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父亲的怒吼，母亲的尖叫。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把脸埋进裙子里。这样的场景她已经见过太多次，但每一次都让她害怕得发抖。突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抬起头，看见母亲踉踉跄跄地跑上楼梯。

"妈妈......"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母亲却像没听见一样，径直从她身边跑过。

下一秒，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

林小夏缩成一团，看着父亲一把抓住母亲的头发，将她拽了回来。"跑？你还敢跑？

"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母亲挣扎着，指甲在父亲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

这更加激怒了父亲，他狠狠地将母亲推了出去。

林小夏永远记得那一幕——母亲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砸在她的心上。她尖叫着跑下楼，看见母亲躺在地上，

身下是一滩暗红色的血。父亲站在楼梯上，愣了几秒，然后转身就走。她跪在母亲身边，

想要碰她，却又不敢。"妈妈......"她哭着喊。母亲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救护车来的时候，

母亲已经没有了呼吸。从那以后，林小夏就学会了在父亲发怒时躲起来。

她会在书包里藏一些饼干，在衣柜里准备一条毯子。

她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会发火——当他喝酒的时候，当他赌钱输了的时候，

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现在，她已经十七岁了。镜子里的少女有着一张清秀的脸，皮肤白皙，

眼睛很大，却总是带着一丝怯意。她留了很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这是她的保护色，

就像蜗牛的壳，让她觉得安全。"小夏！"楼下传来父亲的喊声，"下来吃饭！

"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赶紧把刘海拨回原位。镜子里又变成了那个乖巧听话的林小夏，

没有人能看到她额头的伤疤，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恐惧。餐桌上，父亲正在喝酒。

他的面前摆着一盘花生米，已经空了一半的酒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林小夏低着头，

小口小口地扒着饭。"今天考试怎么样？"父亲突然问。

她的筷子顿了一下："还、还好......""还好是什么意思？

"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考了多少分？""九、九十二......""啪！

"酒瓶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林小夏浑身一颤，差点把碗打翻。"九十二？你就考了九十二？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考这么点分？"父亲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你是不是又偷懒了？是不是又看那些没用的书了？"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但她不敢挣扎。经验告诉她，挣扎只会让父亲更生气。

"对、对不起......"她小声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父亲松开她的头发，

转身去拿皮带，"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林小夏闭上眼睛，等待着熟悉的疼痛。

但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谁啊？"父亲不耐烦地喊。"叔叔您好，我是小夏的同学。

"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老师让我来给她送复习资料。"父亲愣了一下，

看了看手里的皮带，又看了看林小夏。最后，他冷哼一声，把皮带扔在沙发上："去开门。

"林小夏如蒙大赦，赶紧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

手里拿着一叠试卷。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你是......"她有些疑惑。她不记得班上有这个同学。"我是新来的转学生，程深。

"男生微笑着说，"老师让我来给你送资料。"林小夏接过试卷，

发现最上面一张是数学卷子，分数栏赫然写着"100"。她惊讶地抬头，

对上程深意味深长的目光。"谢谢......"她小声说。"不客气。

"程深看了看她凌乱的头发，又看了看屋里怒气未消的林父，眼神暗了暗，"那我先走了，

明天见。"关上门，林小夏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她不知道程深为什么会来，

但她很感激他的出现。至少今晚，她不用挨打了。回到餐桌前，父亲已经重新坐下喝酒。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试卷："拿来我看看。"林小夏战战兢兢地把试卷递过去。

父亲翻了几页，看到那个鲜红的"100"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这还差不多。

"他把试卷扔回桌上，"以后每次考试都要考这么多，听见没有？

""听见了......""滚吧，看着你就烦。"林小夏如释重负，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靠在门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

她走到窗前，看见程深还站在楼下。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月光下，

他的笑容温柔而坚定。他举起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转身离开。

林小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一酸。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虽然她不知道程深为什么会来，但她很感激他。她摸了摸额头的伤疤，第一次觉得，

也许这道疤不会永远跟着她。也许有一天，她也能像其他女孩一样，把刘海梳起来，

露出光洁的额头。第二天早上，林小夏特意提早了半小时出门。

她不想让程深看到自己脸上的淤青——昨晚父亲虽然没打她，但还是在推搡中撞到了桌角。

然而当她走到小区门口时，还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程深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两个包子。

"早。"他笑着打招呼，"给你带的早餐。

"林小夏愣了一下："不、不用了......""拿着吧。"程深把包子塞进她手里，

"我看你每天都空着肚子来学校。"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原来他一直都在注意她。

两人并肩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地上，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林小夏低着头，

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肉馅的香味在口中弥漫，让她想起很久以前，

母亲也会给她做这样的早餐。"好吃吗？"程深问。"嗯......"她点点头，"谢谢。

""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程深说，"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林小夏的心颤了一下。

她偷偷看了程深一眼，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从那天起，程深真的每天都给她带早餐。有时候是包子，有时候是豆浆油条。

他还会在课间给她讲题，耐心地解答她的每一个问题。渐渐地，

林小夏发现自己开始期待上学。在教室里，她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的透明人。因为有程深在，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重要起来。然而回到家，等待她的依然是父亲的怒火。那天晚上，

父亲又喝醉了。他一进门就摔了酒瓶，玻璃碎片四处飞溅。"钱呢？"他瞪着血红的眼睛，

"你妈留下的钱呢？"林小夏缩在沙发角落："我、我不知道......""放屁！

"父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妈死前肯定把钱留给你了！说！藏哪了？

""真的没有......"她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父亲松开她，转身去翻她的书包。

课本、笔记本散落一地，他粗暴地翻找着，最后从夹层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

"这是什么？"他狞笑着，"还说没有？""那是我的生活费......"林小夏小声说。

"你的？"父亲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敢说是你的？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蔓延开来。林小夏捂住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哭？你还敢哭？

"父亲抓起皮带，"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父亲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变了变。他松开皮带，接起电话："喂？

"林小夏趁机跑回房间，锁上门。她蜷缩在床上，听着外面父亲的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浑身发抖。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程深发来的消息："你还好吗？"她看着屏幕，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手机上。她很想说不好，很想告诉他一切，但她不敢。"我没事。

"她回复。"我在楼下。"林小夏愣了一下，跑到窗边。月光下，程深的身影格外清晰。

他仰着头，目光坚定。"下来。"他说。林小夏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父亲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很大。她趁机溜出家门，跑到楼下。

程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跟我走。""不行......"她挣扎着，

"我爸会发现的......""那就让他发现。"程深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林小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圈淤青，

是刚才父亲抓的。她下意识地想要藏起来，但程深已经看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没、没什么......""林小夏！"程深抓住她的肩膀，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她终于崩溃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

她扑进程深怀里，哭得浑身发抖。程深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

没事了......"那天晚上，程深带她去了警察局。在警察的询问下，

林小夏终于说出了这些年遭受的家暴。警察给她做了伤情鉴定，

然后去家里带走了醉醺醺的父亲。"我们会联系你的其他亲属。"警察说，"在这之前，

你先住在救助站。"林小夏点点头。她看着父亲被带上警车，

突然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程深一直陪在她身边："我爸妈在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