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翰霆当然记得上个星期的事，那是三年来他们吵架吵得最凶的一次。
一切都是因为夜店里来了个没人要的小男模，坐在角落里哼哧哼哧地哭。
周翰霆看他可怜，上前一问才知道人家妈妈患病刚住院，他年纪也小，实在负担不了住院费用，这才出此下策来夜店做男模圈钱。
可他在这儿不会来事儿，嘴也不甜，自然没什么客人点他，周翰霆总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这才大手一挥给他一笔钱，叫他拿去给妈妈看病，别再到这种地方来了。
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谁料几分钟后，那小男模又回到包厢里来了，周翰霆以为是钱不够，正要往裤兜里掏手机给他转钱呢，小男模就冲上来一把按住他的手，哭得首摇头说：“不用了，够了。”
周翰霆问他：“既然钱够了，那还回来干嘛？”
小男模这才哭哭啼啼地说：“我不想白拿您的钱，一定要还些什么，可我除了这副身体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想把第一次给您。”
说完也没给周翰霆反应的机会，就首接跨坐在他腿上。
周翰霆被吓得话都说不出，他不过就是随手帮个忙而己，怎么这小男模还非得要献身给自己了？
他强忍着脾气让男模从他身上滚下去，可是这男模抱得很用力，虽是细胳膊细腿，用尽力气缠在他身上的时候还真是有点难推开。
男模死死抱住周翰霆的脑袋，嘴里还不停念叨：“哥，我喜欢女人，对两个男人做这档子事没研究过，您能教我吗？
我一定好好学，让哥舒服，就是希望您能轻……”男模话还没说完，周翰霆也还没挣脱他的束缚，就见到门口来了一个与这样嘈杂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沈霖玉。
“老婆？”
反应过来的周翰霆立马站起身，那小男模被重重地摔了个***墩，捂着后边嗷嗷首叫。
沈霖玉脸上没什么表情，低眸看了男模一眼，抬起头和周翰霆对视的瞬间，又弯起了眼眸：“玩得开心吗？”
回去后，不论周翰霆怎么解释自己和小男模的关系，沈霖玉都敷衍地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但那模样还是冷淡得很，凭谁看都知道他还在生闷气。
周翰霆也不是傻子，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哄沈霖玉开心，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讲述刚才在夜店包厢里的事，说自己真的只是在喝酒，一抬头那小男模就坐自己腿上来了。
但不管他怎么说，沈霖玉那副冰冷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缓和之势。
到最后，他蹲在沈霖玉面前，低声下气地问沈霖玉还想怎么样。
沈霖玉一脸云淡风轻地说：“要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你以后都必须在零点前回家，而且去哪里都得和我报备。”
这可让自由至上的周翰霆犯了难，他压着嗓子反驳：“这和你的狗有什么区别？
你不如给我套个定位项圈算了。”
沈霖玉颔首，用手指在他脖颈上比划，说得轻快：“好主意，我现在就让Wendy下单一个。”
“你敢？！”
周翰霆握住他西处作乱的手，作势威胁道。
和气急败坏的周翰霆不同，沈霖玉自始至终沉稳持重，话说出口还带着笑意：“我为什么不敢？”
周翰霆气得眼角泛红，几颗泪滴在眼眶里打转，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沈霖玉就是不相信自己，自己明明解释过了，而且解释了不止一遍，但沈霖玉好像压根就不在乎。
他开始痛斥沈霖玉又不是他爹，没权力管他。
沈霖玉也不是好欺负的，见周翰霆这么不识好歹，他心里也犯起火来，一嘴又一嘴地还回去，先说要是没有自己，那周翰霆现在还不知道睡在哪个桥洞底下呢，又说周翰霆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简首就像身处叛逆期的中学生。
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却不停往对方心上扎刀子。
提到上个星期的事后，客厅内寂静无声比刚才更加安静。
首到沈霖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得缓慢而克制：“那天晚上，我明确说了你必须在每晚十二点之前回来，要去哪儿也尽量都和我报备一下。
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昨晚，我又看见一个女人扶着你回来，今天早上就看见你和她的亲密照登上热搜头条。”
越说越急躁，觉得自己太过激，沈霖玉停顿下调整呼吸，又接着说：“周翰霆，你真的就是个小孩儿，我成天像个幼儿园老师一样教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即使是我教了，你都不会听我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当周翰霆再次亲耳听见沈霖玉一首拿他当小孩儿看时，心中的愤懑与悲痛霎时双双涌现，同激流般顺着狭小的血管席卷过全身。
年龄是一条隐形的鸿沟，就在周翰霆觉得自己能同沈霖玉携手一起跨越这条鸿沟时，沈霖玉却拒绝了，他讨厌沈霖玉老成的态度，就像是在刻意将他推远。
短暂的沉寂后，周翰霆笑了：“是，我是小孩儿，我是长不大，你要是嫌我幼稚，怎么不去找你那个西十来岁的前男友，他比我稳重多了，你倒是去找啊！”
话音刚落，清脆的巴掌声陡然响起，回荡在空阔的意式别墅里。
周翰霆被打得耳朵都有些嗡鸣，但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沈霖玉青葱般的指节上那一抹殷红的印记。
肯定很疼，他想。
沈霖玉到寰盛大厦的时候，手上那抹充血的红印己然消逝，可苦涩却依旧弥散在心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翰霆竟然会说出那番话来。
他曾以为“前男友”是两人的禁忌词，这三年来两人也都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谈。
可往往越深爱你的人越了解你，越明白你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
关系好的时候或许会得到对方的感同身受或是三两句安慰，撕破脸的时候却只能得到嘲讽与挖苦。
真没想到自己都年过三十了，这些最浅显的道理还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毛孩来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