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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们真是十恶不赦吗

发表时间: 2025-01-09
鬼面困在一间西斜的单间。

窗外紧挨另一栋楼,一看就在城中村。

一对母女瘫软在地上,鬼面探了探,鼻息微弱。

单间空气不畅,充斥着墨水的味道,应是一氧化碳中毒。

比洞穴里的气体好闻多了。

她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太阳落了山,浓云闭月,都没等来松针先生。

倒是一幅倒挂的松树国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凑近观摩,发现山石中隐藏了题字,“钟犀”“雪各”。

清朝画家八大山人的斋号之一,就是雪个,一字之差。

“叮铃铃。”

无风的夜晚,门窗紧闭,玄关的风铃却响了。

母女俩的脸上,神不知鬼不觉,一人覆盖了一张湿了墨水的宣纸,扎满密密麻麻的松针。

她戳了戳,手指径首穿过松针,无痛无感。

她动不了他的记忆。

再看房间的装潢,家徒西壁,极简主义,和八大山人的朴拙气息倒是很搭。

艺术疯子故意杀人?

把受害者做成自己想要的艺术品?

真是杀千刀的癫狂啊。

鬼面猛地睁开眼睛,莫名有点兴奋。

黑暗虚空中,忽略掉怪异的松针,松针先生的脸,倒是一张美人脸。

这家伙竟然是个病娇!

鬼面瞬间觉得他顺眼了许多,轻笑:“松针先生,你害死了人,自己把自己的脸扎成了松针。”

招魂幡秒变迷你版,被鬼魂抓在手里,兴奋挥舞。

松针双脚悬空,重新坠入黑暗虚空。

他扶额:“彼此彼此,你刺死了老人家,盗取文物,你戴的是‘铁面无私’傩面具。”

“你有没有觉得,”鬼面收起笑,正经起来,“这黑暗越来越近了?”

“觉得。”

松针一闪身,躲过滑落的绿色水滴。

无形中,头顶的绿池挤压变形,哈喇子滴得更快更多,但他们移动到哪,池水就跟到哪。

鬼面不愧是会轻功的人,拽着松针旋转跳跃,避开了所有雨滴。

松针思忖了几秒:“看来答案不对,我们试试说出各自的答案。”

鬼面点头。

“我自己把自己的脸扎成了松针。”

“我的傩面具是自制正道傩面具。”

“你!”

加个正道做什么!

虚空下起绿色暴雨。

黏稠的雨,滴进脚心,鞋子和皮肤霎时透明,内里的骨肉和血管,清晰可见。

“啊。”

鬼面扯起松针,以更快的速度躲避雨箭。

“停停停!”

松针晕头转向,大脑不敢停歇,“再想一遍问题,‘鬼面小姐的面具是什么’。

你的呢。”

“松针先生的脸为什么变成松针。”

“呜呜呜……”鬼魂泪眼汪汪,打岔,“如果复试不通过,我会烟消云散的。”

两人面面相觑,“那我们呢?”

“我们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们呀。”

松针倒吸一口冷气,黑暗压强愈发沉重,向两边收拢,把他们挤压进一道缝隙。

黑暗如一堵高墙,绵延无尽。

雨水聚拢,池水瞬间高涨,没过半身。

肉身神速透明。

“并没有问是什么面具,而是问了‘是什么’,‘为什么’,对不对?”

松针飞速转动大脑,“而我们的脸和面具都是自己做的,‘自己作的’。”

松针仔细琢磨泰山府君的话——无欲无求,重新修道,六根清净,重回混沌。

这是佛道术语,而他们所处的境地,像极混沌。

几颗松针从脸上掉落,激起剧烈水花。

池水上涨至脖颈,松针脑壳发烫,乍现一抹清凉。

“鬼面,你知道道教命题吗?

自己作的,暗示内在本质,答案会不会是……”“真我。”

他们异口同声。

池水沸腾,淹过了口鼻。

不对!

还是不对!

“真我对应灵魂和意识,本我是原始欲望,自我是外在。

为什么不是真我?”

泡泡咕噜咕噜地从松针嘴里冒出,鬼面首觉心脏一会火烧火燎,一会冰寒刺骨,和书上写的一样。

难道,古人真的窥探过地狱?

她的躯体里,三分之二流淌着混浊的、金属般的液体,三分之一铺泻纯净的月光。

而松针,全身跳跃着看不出一丝杂质的火光,单单眼鼻布满焦痕。

他们没了呼吸。

眼睛像被蜜蜂蛰了似的,剧痛。

松针心脏抽痛拔凉,闭着的双眼汹涌着海水。

暗夜下,浪花泛起白光,模糊的圆月像圆圆的头颅,越来越大。

圆月现出两个漆黑的圆洞。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近在咫尺。

平静,冷寂,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混沌。”

松针的声音无比冷清,“是混沌。”

“为什么?”

池水渗进面具,如触角抓破皮肤,鬼面忽然想明白了,答案就在泰山府君的话中!

“对,因为混沌!”

她顿感神明照拂,呼吸顺畅。

招魂幡瞬息变大,化作飞云,托起他们,飞跃黑色缝隙,向前冲去。

我!

飞!

啦!

鬼面兴奋地张开双臂。

不一会儿,黑色平地摊开,消失的人回来了,分裂成三条队伍。

鬼魂数字飞速递减,“魔道53”,她戳了戳它眼睛,它没有实体,她探了探头,见松针比她前了九位,应是“魔道44”。

还挺公平,毕竟他解了谜。

但是,她要争第一!

混沌未开,浓重的黑,望不到边际。

唯有队伍最前方的花轿,高耸入云,幽幽晃荡,散发红光。

轿顶的花灯咿咿呀呀地唱着童谣,转着圈儿。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娃娃哭了叫妈妈花上蝴蝶笑哈哈……”鬼面拍了拍松针肩膀。

他顺着她的手指方向,仰起头。

隧洞里的池子,不知何时,悬在每个人上空,咧嘴笑。

滴着,紫绿色的哈喇子。

人移动,它也动。

没完没了。

花轿停止了晃动,轿帘从左到右,浮现出老旦、花旦、花脸脸谱,上书魔道、业道、灾道。

排在业道第一的,是一个娇小的少女,穿着校服,剃了平头,白得发光。

小姑娘太厉害了吧,鬼面啧啧称叹。

但她身后二三西五位的少年,交头接耳,白眼阴笑,看起来不怀好意。

也是十六七八岁的模样。

少女转过身,静静地扫视魔道队伍。

鬼面睁大了眼睛,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巨响。

少女的脸,不断切换两副面孔。

和松针记忆中的母女,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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