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墨回到地下三层时己经是深夜。
图书馆早己闭馆，整栋巨大的建筑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她的工作室还亮着一盏孤灯。
她很累。
连续两次“共情”几乎耗尽了她的精神力。
那种死亡临近时的绝望和痛苦，像毒素一样残留在她的神经里。
她走到工作台前，准备继续处理那张《古河道图》。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工作室的门锁是完好的。
这里是国家级保密单位，安保级别极高。
但在她干净整洁的工作台前，在那张白色的防尘垫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脚印很奇怪，没有明显的脚趾形状，边缘模糊，带着 webbed（蹼状）的轮廓。
水渍还没有完全干透，散发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它来过这里。
沈以墨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上来。
她猛地回头看向身后黑暗的档案架深处。
死寂。
只有通风管道里传来的微弱气流声。
她不是警察，没有枪，甚至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
她只有手里这把用来拆书页的小镊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它想杀她，刚才她进门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它留下这个脚印，是警告。
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沈以墨慢慢走到工作台前，没有擦掉那个脚印。
她拿起相机，从不同角度拍了下来，然后发给了陆晏。
做完这一切，她戴上手套，重新看向那张图纸。
恐惧没有让她退缩，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一种执拗。
她从小学修复，师父告诉她，每一件文物都有自己的脾气，你越怕它，它越欺负你。
凶手不想让她修好这张图，她就偏要修好。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她进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状态。
药水、镊子、纸浆修补机……她的双手快得只能看到残影。
图纸的大部分终于显露出来。
这不仅仅是一张河道图，更是一本《河工秘录》的残页。
上面记载了一种利用特殊机关和水流制造水鬼拉人假象的手法。
所谓的水鬼，是人穿着特制的鱼皮水靠，利用水下呼吸管和预先铺设的绳索网在水中高速移动。
是人，不是鬼。
沈以墨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
在图纸的最下方，有一行被特意涂抹掉的字迹。
她用红外线扫描仪透视了那块墨迹。
“欲开第七卷，必先血祭河神，引龙入局。”
又是第七卷。
沈以墨的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她小时候听爷爷提起过《第七卷》。
那是民俗圈子里的一个禁忌传说，据说里面记录了这片土地上最古老、最诡异的秘密。
爷爷当年的失踪，似乎就和这东西有关。
就在这时，工作室里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沈以墨接起电话。
“小沈啊，还没走呢？”
是老馆长。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背景里有哗哗的雨声。
“馆长，这么晚了您还在？”
“老了，觉少。
听说你在帮警察查案子？”
老馆长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听我一句劝，别太深入。
有些东西，埋在地下就是有它的道理。”
“馆长，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以墨追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三十年前填河道的时候，我也在现场。
我们挖出过一个石碑，上面就刻着‘第七卷’的字样。
后来……”老馆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水！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门……门打不开了！”
“馆长！
您在哪儿？”
沈以墨大声喊道。
“它来了……穿着鱼皮……别打开第七卷！
千万别——嘟——嘟——嘟——”电话断了。
沈以墨扔下电话就往外跑。
她知道老馆长的办公室在顶楼。
电梯停了。
她冲进楼梯间，一口气跑上十二楼。
老馆长的办公室门缝里，正源源不断地渗出黑色的水。
沈以墨用力拍门：“馆长！
馆长！”
门被反锁了。
她闻到了那股腥臭味。
比前两次都要浓烈。
陆晏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沈以墨正瘫坐在走廊的积水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修复好的图纸复印件。
办公室的门被撞开。
老馆长坐在他的椅子上，浑身湿透，嘴里塞满了黑色的水草，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墙上，又是那个湿淋淋的“祭”字。
第三个。
陆晏走到沈以墨面前，蹲下身，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警告我……不要打开第七卷。”
沈以墨抬起头，眼神空洞，“陆晏，我们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普通的连环杀手。”
陆晏一把拉起她，眼神冷硬如铁：“不管他是人是鬼，杀人就要偿命。
你刚才说，下一个节点在北海公园？”
沈以墨点了点头。
“好。”
陆晏从腰间拔出配枪，咔嚓一声上膛，“那我们就在那儿等着它。
我倒要看看，这身‘鱼皮’能不能挡得住子弹。”
他转身欲走，沈以墨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带上我。”
陆晏皱眉：“你去干什么？
送死？”
“它能通过水感知我们的位置。
我有办法反向追踪它。”
沈以墨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小块从老馆长嘴里取出的水草碎片。
她的眼神变了。
之前的恐惧和脆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冷静和决绝。
“我要看看，它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