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书记。”庞德旺连忙上前。
胡卫国年龄不到40，但满头已经有大半白发。
他腰背挺直，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异常，一来，他的目光就落到了病床上的路明身上。
“胡书记，吃水果。”路明刚好剥了一个橘子，顺势就递了过去。
整个公安系统中，到底哪些人是做实事的，哪些人是尸位素餐做保护伞的，即便路明重生一世，也依旧难以准确分辨。
毕竟上一世他并没有和这些同事共事多久，除了郑光明、刘华林等有限的几个人，因为事情闹得大上了新闻，电脑会有新闻弹窗所以他知道外，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只有胡卫国，是他心中那个确定在做实事的人。
胡卫国是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直属大队长，省厅把他调到千岭县，就是让他专门来整顿治安的。
从他那半白的头发就可以看出他平时的殚精竭虑。
他刚到千岭县时，由于没有班底，就连想知道千岭县的真实情况都做不到，他堂堂一个政法委书记，每天走街串巷，亲自向群众打听县城官员以及治安情况。
有一次凌晨2点，他在夜市烧烤摊了解收保护费情况的时候，遇到了前来收保护费的混混，被十几人围殴，也还好他有枪，不然怕是成为千岭县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混混打的政法委书记。
一般政法委书记是没有资格配枪的，但千岭治安恶劣，他又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带着特殊任务来，所以专门特批允许他配枪。
他当时开枪制住了那群混混，不过只是打伤了其中一个，没有像路明这样连续三枪爆头。
也正是因为这一枪，他暗访的事被县领导知道了。
县领导立马给他配备了随行人员，名义上是保护他的安全，实际上有这些随行人员在，他想再暗访已经不可能了。
路明也是千岭县本地人，这些事还是他考入公安局前，他爸告诉他的。
他爸住在农村，胡卫国曾经下去走访过，所以他爸对胡卫国推崇无比。
胡卫国接过路明递过来的橘子，顺手就放到了一旁桌上，问路明：“就是你小子连开三枪打死了他们三个？”
路明点头：“是的，胡书记。”
胡卫国顿时兴奋拍着路明的肩膀夸道：“我刚刚看了，三枪都命中额头，好枪法啊，我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路明笑道：“胡书记谦虚了，都说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这么近的距离，你肯定没问题。”
“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胡卫国愣了愣，随即点头，“的确是这个理。”
“不过你这枪，是从哪里来的？”他的神色有些严肃。
原本看到胡卫国夸奖路明，觉得这一劫算是渡过了的庞德旺听到他这么一问，心又提了上来。
他怕的就是胡卫国借机整顿他们，随便把他位置调动一下，就够他难受一辈子了！
路明说道：“胡书记，我也不隐瞒我的错误，在持枪这件事上，我违规了。枪是我从同事刘建新那里借来的，本来只是准备看看警察的枪和我在学校练习的枪有什么不一样，却没想到这三名歹徒持刀冲了进来，我也是在他们无视我警告依旧持刀砍来的情况下，才被迫开枪的。”
胡卫国点头：“从他们尸体所在的位置来看，当时你的情况的确凶险，开枪是最正确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很多现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他这话，也完全表明支持路明开枪的行为，这点非常的难得。
毕竟，这是三条人命，这在千岭县特殊的政治背景下，他还不知道会受到多少领导的口诛笔伐。
“现在整个县城都在传你的事，有人说你把别人老婆的肚子搞大了，持枪杀了前来找你说理的丈夫，是我警察系统的毒瘤。”
路明一直笑着，看着胡卫国没有说话。
“还有人说，你是因为要调查同事牺牲的真相，所以被犯罪集团报复，那些流言不过是对你和警察系统的污蔑。”
“这两种说法，哪一种说得对？”
迎着胡卫国期待的目光，路明说：“就是胡书记书心里想的那一种。”
“好。”胡卫国声音高了半分，“当我看到死的歹徒里面有高军的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是后一种说法对！”
他曾经暗访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高军这个名字。
按照群众口中流传的说法，高军手里面至少有三条人命。
之所以一直逍遥，完全是没有证据证明他杀过人。
这点，哪怕胡卫国这个政法委书记也没有办法。
毕竟，他连高军到底杀的谁都不知道，何况时间过去那么久，尸体即便是在，怕是都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想要定高军的罪太难太难。
他在千岭县的暗访，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但让他痛苦的是，知道谁是罪犯，却没有办法把他们绳之以法。
他来千岭县大半年虽然也做了一些事，但离整顿治安，还有好几年的路要走。
他现在的策略是先整顿内部，把警察队伍中的毒瘤换掉，这样才能集中力量清理县里的各种黑恶势力。
他拍着路明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我已经通知警务督察、纪委监察、法制、刑侦以及检察院，成立一个专门的调查组，由我亲自盯着，绝对不会让人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好警察，就应该留在警察队伍里。”
路明说：“当警察，一直是我的梦想。”
胡卫国问他：“那经过今天这事之后，你这梦想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呢？毕竟，你差点因此牺牲。”
路明正色：“今天这事，更坚定了我走下去的决心，犯罪份子如此猖狂，居然敢在公共场合公然袭警，可以想象他们平时有多嚣张，如果不能把这些家伙绳之以法，我这一世就白活了。”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一身虎胆，警察系统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等这事情过了，我会向省里申请，特批你提前转正的。”
路明喜道：“谢谢胡书记，我还希望能够提前获得配枪资格，毕竟我击毙的三名歹徒牵念甚大，他们的同伙随时会来报复我，如果没有武器，我无法应对。”
胡卫国点头，“你放心，这次事情过后，一并给你安排上。”
庞德旺见路明的事基本敲定，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心情复杂。
路明靠向胡卫国，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你刚刚受伤了吗？”胡卫国看着路明手上的输液管路问道。
路明说：“不是刚刚受的伤，是两个多小时前，本来我和同事准备去调查天洪酒吧的，但是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直接把我推到了路上一辆刚好开过来的车的前方...”
胡卫国怒道：“这些家伙，太嚣张，太无法无天了。”
路明从桌上拿起刚刚被胡卫国放上去的橘子，分了一半给胡卫国，边吃边道：“是啊，太猖狂了！！”
胡卫国随手又给了庞德旺，“我不喜欢吃橘子。”
庞德旺脸有些黑，说得好像他喜欢吃一样，特别是这么酸的橘子，他先前又不是没有吃，牙都差点给他酸掉了，也不知道路明为什么吃得这么起劲。
他把橘子放入口中，边嚼边笑，“哟，这橘子还挺甜。”
胡卫国白了他一眼，转过了头，五官都差点扭到一起了，当他瞎啊。
再看路明，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胡卫国不由暗暗点头，这么酸居然都能面不改色，是个人才。
庞德旺要是知道胡卫国认定人才的标准这么离谱，说什么也会做好表情管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