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灼热。
撕心裂肺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将苏清颜彻底淹没。
她倒在火海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婚房被烈焰吞噬。
华丽的窗帘化作飞舞的火蛇,昂贵的地板在高温下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为...为什么...”她艰难地抬起头,视线己经被浓烟和泪水模糊,但仍能看清不远处相拥的两人——她深爱多年的未婚夫林景然,和她视若亲姐妹的闺蜜白若溪。
“清颜,别怪我们。”
白若溪依偎在林景然怀里,声音甜美如昔,眼神却冰冷刺骨,“要怪就怪你太蠢,占着傅太太的位置不肯让。”
林景然搂着白若溪的腰,语气淡然:“苏家的财产己经转移得差不多了,你没了利用价值。
安心去吧,我们会替你好好享受这一切的。”
字字诛心。
苏清颜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千根针。
她真想冲上去撕碎那两张虚伪的面孔,可被重物压住的腿己经失去知觉,浓烟让她视线模糊。
十年痴心,换来的是无情背叛和残忍谋杀。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轰隆一声巨响,燃烧的房梁猛地坍塌,首首朝她砸下来!
她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温热的躯体猛地覆盖在她身上,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一声压抑的闷哼。
苏清颜震惊地睁开眼,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双眼,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疯狂与绝望。
鲜血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她脸上,滚烫得吓人。
傅斯年!
怎么会是他?
那个她避之不及、屡次恶语相向的男人;那个被称为“阴鸷疯批”、令整个上流社会闻风丧胆的傅家掌权人!
“别...怕...”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双臂却如钢铁般牢牢撑在她上方,用血肉之躯为她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又一截燃烧的横梁砸下,重重落在他背上。
傅斯年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洒在苏清颜苍白的脸上。
“为...什么...”她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问。
明明她从未给过他好脸色,明明她一次次骂他“疯子”、“偏执狂”,明明她刚才还在为能和林景然结婚而欣喜若狂...傅斯年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有痴狂,有痛楚,有释然,还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深入骨髓的眷恋。
“因...为...”他每说一个字,唇角就溢出更多鲜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我...穷尽...两世...也放不下的...执念...”什么两世?
苏清颜来不及细想,意识己经开始涣散。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她眉心,伴随着男人哽咽的、破碎的低语:“清清...如果...有来世...”......“清颜?
清颜!
醒醒,别睡了,景然马上就要向你求婚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刻意伪装的急切和喜悦。
苏清颜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灼人的烈焰,而是璀璨华丽的水晶吊灯。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甜点的芬芳,而非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看见白若溪那张写满“关切”的脸。
视线越过白若溪,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场面。
巨大的“Happy Birthday 18”冰雕立在中央,昭示着这是一场奢华无比的生日宴。
这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宴?
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一袭纯白色的高定礼服裙完好地穿在身上,皮肤光洁,没有半点被烈火灼烧的可怕痕迹。
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猛地抬手摸向脸颊,触感细腻温热,没有被鲜血浸染的黏腻。
这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清颜,你怎么了?
是不是太激动了?”
白若溪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景然在等着你呢,大家都在看,别让他等太久呀。”
苏清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宴会厅中央,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林景然穿着昂贵的白色西装,手捧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唇角含着温柔深情的笑意,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眼前的一幕,与前世的记忆完美重合。
就是在这场宴会上,在林景然和白若溪的联手哄骗下,她欣然接受了那枚掺杂着诅咒的订婚戒指,彻底踏上了通往地狱的道路。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她更加清醒。
不是梦。
她真的重活了一世!
回到了命运转折的起点!
滔天的恨意在胸腔翻涌,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压了下去。
不能慌,不能乱。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这对渣男贱女得逞!
“清颜,”林景然己经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打开手中的丝绒戒指盒,露出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为你倾心。
今天,在你十八岁生日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我恳请你给我一个照顾你一生的机会。
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语气真诚,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周遭响起一片羡慕的惊呼和起哄声。
“答应他!
答应他!”
“林少太浪漫了!”
“苏小姐好幸福啊!”
白若溪在一旁感动地抹着眼泪:“清颜,快答应呀!
景然对你多好!”
多完美的一幕。
多可笑的一场戏。
苏清颜的目光冰冷地扫过跪在地上、人模狗样的林景然,又瞥向一旁演技精湛、金马奖都欠她一座奖杯的白若溪。
最后,她的视线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向宴会厅最阴暗的角落。
那里,一个颀长孤寂的身影倚在罗马柱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男人手里端着一杯酒,指尖用力得泛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昏暗中,他深邃的目光牢牢锁着她,复杂而浓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压抑。
傅斯年...真的...是他...前世烈火中那双疯狂而绝望的眼睛,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那滚烫的鲜血,那破碎的低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穿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怎么会那么蠢?
蠢到把鱼目当珍珠,把真心践踏在地!
“清颜?”
林景然见她久久不语,语气带上一丝疑惑,再次举了举戒指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苏清颜缓缓抽回被白若溪挽住的胳膊,向前迈了一步。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去接那枚戒指,林景然脸上甚至己经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然而——苏清颜猛地伸手,一把打翻了那只昂贵的戒指盒!
“啪嗒!”
丝绒盒子摔在地上,那枚刺眼的钻石戒指滚落出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滑出老远。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欢呼和起哄戛然而止,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林景然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跪在地上的姿势显得无比尴尬可笑。
“清颜,你...”白若溪最先反应过来,试图去拉她的手,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苏清颜狠狠甩开她,目光如冰刃般扫过跪在地上的林景然,声音清晰冰冷,响彻整个寂静的宴会厅:“求婚?
和林景然先生这种一边对我海誓山盟,一边和我‘好闺蜜’白若溪夜夜缠绵、甚至谋划着如何侵吞我苏家财产的人订婚?”
她冷笑一声,语气里的讥讽和厌恶毫不掩饰:“这婚约,狗都不要!”
话音落下,满座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爆料震得魂飞魄散,错愕的目光在林景然和白若溪之间来回扫视。
林景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白若溪更是浑身一颤,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慌。
苏清颜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
华丽的礼服裙摆划出一道绝决的弧线,她踩着高跟鞋,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走向那个,前世为她赴死的男人。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着重获新生的悸动,更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
傅斯年显然也看到了她方才的举动和此刻的走向。
他身体瞬间紧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剧烈波动的情绪,最终却归为一片死寂的深沉和警惕。
苏清颜在他面前站定,仰起头,努力忽视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望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前世临死前的一幕幕在脑中疯狂闪现,她的眼眶控制不住地泛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颤抖,却足够清晰:“傅斯年。”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郑重地开口。
“我以前眼瞎,错把垃圾当珍宝。”
“现在看清了,后悔了。”
“现在开始追你,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