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西十七分,"拾光书店"在暴雨中摇摇欲坠。
雨水不是在下,而是在砸。
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撞击着玻璃橱窗,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正在外面拍打。
吴岩刚锁上店门,转身的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书店深处的阴影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嗒...嗒...嗒..."湿漉漉的,带着某种粘稠的质感,在空荡的书店里异常清晰。
声音来自最里面那排书架——存放地方志和民俗杂谈的区域。
吴岩屏住呼吸。
他可以发誓,十分钟前清场时,店里空无一人。
"有人吗?
"他出声问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单薄无力。
脚步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纸张被急速翻动的"沙沙"声,紧接着是"刺啦——"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吴岩猛地冲向声音来源。
当他转过书架拐角时,只看到一本破旧的线装书从书架顶层跌落,"啪"地掉在地上。
书页散开,中间明显被撕掉了好几页。
他弯腰捡起,封面赫然写着《滇南杂俎》。
就在他触碰到书页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散落的书页上,那些古老的插图中,描绘祭祀场景的人像眼睛似乎都在盯着他。
其中一个戴着鬼面的巫祀图案,那双空洞的眼眶里,竟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污渍。
吴岩猛地缩回手,书再次掉落在地。
"叮铃铃——!
"店门的铜铃突然发疯般响起来,打破了死寂。
吴岩豁然转身。
玻璃门外,一个身着深灰色中式外套的老者静静地站在雨中。
诡异的是,瓢泼大雨似乎刻意避开了他,在他周身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连衣角都没有沾湿。
更让吴岩毛骨悚然的是,老者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纸页——那纸质,那墨色,分明就是刚从《滇南杂俎》上撕下来的!
老者抬起手,用那张纸页轻轻叩击玻璃。
"叩,叩,叩。
"每一声叩击,店内的灯光就闪烁一次。
书架上的书籍开始轻微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骚动。
吴岩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耳语,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他强撑着走到门边,解开锁链。
"你...你撕了那本书?
"吴岩的声音因紧张而沙哑。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的纸页翻转。
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形似甲骨文中的"鬼"字,却在笔画间多了一些不该存在的触须状纹路。
就在吴岩看到这个符号的瞬间,他感到胸口一阵灼痛——那是他贴身佩戴的、曾祖父传下来的护身玉符在发烫。
"吴家后人,"老者的声音低沉而空灵,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幽冥将开,守门人该醒来了。
"说着,老者将那张纸页从门缝塞了进来。
纸页飘落的轨迹极不自然,像是有生命般缓缓盘旋,最终落在吴岩脚边。
"看看你曾祖父的笔记,"老者的身影开始在大雨中变得模糊,"最后一页的夹层里,有你们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
山鬼己经苏醒,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如同溶于雨水中般消失不见。
吴岩猛地推开门,只见街道对面的树影下,数个模糊的黑影在雨中静立。
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是一团扭曲的黑暗,但吴岩能感觉到——它们在注视着他。
"砰!
"他用力关上门,迅速落锁。
当他惊魂未定地转身时,瞳孔骤然收缩——散落在地上的《滇南杂俎》书页,正在自行移动。
那些被撕毁的边缘伸出细密的黑色丝线,彼此连接、缠绕,仿佛有生命般试图重新拼合。
而那些插图中渗出的暗红色污渍,正在书页上蔓延,逐渐形成一个与老者展示的一模一样的扭曲符号。
与此同时,吴岩怀中的家传玉符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能感觉到,书店里的空气正在变得粘稠、沉重,某种无形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这个空间。
他颤抖着拾起老者留下的纸页,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它们己经找到你了。
"窗外,雨下得更急了。
而在层层雨幕之后,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