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师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
那种决定，无关输赢，无关报复，只关乎一个父亲的决心。
“我明白了。”李律师沉声说，“我会尽快去办。但是，苏女士那边，未必会轻易同意放弃抚养权。”
“她会的。”
陆铮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手里，还握着最后一张王牌。
那段录音。
如果苏晚不想和沈越一起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她就只能签字。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挂了电话，陆铮抱着念念，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念念，想不想去一个很远很漂亮的地方旅行？”
陆念的眼睛亮了，“像电视里那样，有大海和沙滩的地方吗？”
“对。”陆铮笑着点头，“有大海，有沙滩，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
“好耶！”陆念开心地拍着手，“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很快。”
陆铮的目光，望向窗外。
远方，天高云淡。
接下来的几天，陆铮开始着手安排离开的一切。
他卖掉了名下所有的不动产，包括陆氏集团的股份。
他将庞大的资产，分散转移到了几个海外的秘密账户里。
这些钱，足够他和念念，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过上富足无忧的生活。
秦川知道他的决定后，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
“你真的想好了？放弃这里的一切？”
“嗯。”陆铮的声音很轻松，“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那你公司怎么办？那可是你爸一辈子的心血。”
“我已经委托了专业的经理人团队接管。它会好好地运转下去。”陆铮顿了顿，“只是，和我无关了。”
他已经为陆氏铺好了未来的路，也算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剩下的，他只想为自己和儿子活。
“行吧。”秦川叹了口气，“既然你决定了，我支持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不用了。”陆-铮-拒绝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到了那边，我会联系你。”
“好。保重。”
“你也是。”
挂了电话，陆铮看着正在院子里追逐蝴蝶的儿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了六年的枷D锁。
李律师的效率很高。
两天后，他就带着两份签好字的协议，来到了别墅。
一份是离婚协议书。
一份是永久放弃抚养权的声明。
两份文件上，都有苏晚的签名和手印。
字迹潦草，看得出签下它们时，主人的内心是何等的挣扎和痛苦。
“她没有提任何条件？”陆铮问。
李律师摇摇头，“没有。她只是问，能不能再见您和孩子一面。”
陆铮沉默了。
“我替您拒绝了。”李律师补充道。
“嗯。”陆铮点点头，将文件收好，“辛苦了，李律师。尾款我已经打到您的账户上了。”
“陆先生，您……”李律师看着他，欲言又止。
“以后，中国就再也没有陆铮这个人了。”陆铮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和沧桑。
他伸出手，“保重。”
李律师握住他的手，“您也是。”
送走李律师，陆铮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他只想带走一些，和念念有关的东西。
他打开书房那个曾经让他心碎的抽屉。
那本日记，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拿起来，翻开。
里面的字字句句，曾经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可现在，他再看时，心里却已经没有了波澜。
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他走到院子里，将日记本，一页一页地撕碎，扔进了燃烧的壁炉。
火苗窜起，将那些不堪的过往，吞噬殆尽。
连同他那段可悲的，长达六年的婚姻。
一切，都结束了。
离开的那天，是个晴天。
陆铮开着一辆最普通不过的越野车，载着念念，驶上了通往机场的高速。
后视镜里，这座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再见了。
陆铮在心里默念。
再见了，我曾经的爱，和恨。
飞机在云层中穿行。
陆念第一次坐飞机，兴奋地趴在窗户上，看着下面棉花糖一样的云朵。
“爸爸，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陆铮搂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去一个很美的地方，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新生活。
是的，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只为他和念念而活。
与此同时，国内。
苏晚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她瘦了很多，眼窝深陷，神情憔-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名声，失去了一切。
她现在，一无所有。
她走到陆氏集团楼下，抬头仰望着那座曾经属于她丈夫的商业帝国。
如今，也和她再无关系了。
她像个游魂一样，在城市里游荡。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家医院门口。
安和私立医院。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她想去看看沈越。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念念的亲生父亲。
她想问问他，后不后悔。
然而，当她向护士打听沈越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
“沈医生？他已经离职了。”
“离职了？去哪里了？”
“不清楚。听说他家里出了点事，好像是……诈骗罪，被判刑了。”
苏晚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诈骗罪……
判刑……
她知道，这一定是陆铮的手笔。
他虽然撤销了对她的诉讼，却没有放过沈越。
他用最狠的方式，了结了这一切。
苏晚扶着墙，缓缓地蹲下身，发出了野兽般的哀鸣。
她输了。
输得片甲不留。
她不仅失去了陆铮，也失去了沈越。
她以为的爱情，她以为的避风港，到头来，都成了笑话。
她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而在万里之外的另一片土地上。
陆铮带着念念，来到了一个风景如画的海边小镇。
他买下了一栋带花园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也给念念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他们在这里，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他每天送念念去当地的学校，然后去海边画画，冲浪。
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商界巨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享受生活的父亲。
念念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交了很多新朋友，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日子，过得平静而美好。
陆铮以为，他会和念念，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直到那天，他接到了秦川的越洋电话。
电话里，秦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陆铮，出事了。”
陆铮的心，咯噔一下。
“怎么了？”
“苏晚……她疯了。”
陆铮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她前段时间，一直在找你和念念，找疯了。前几天，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沈越被关在哪家监狱，就跑去找他。”
秦川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她在探监的时候，和沈越发生了争执。然后……她用水果刀，刺伤了沈越，也刺伤了她自己。”
“沈越重伤，还在抢救。她……当场死亡。”
陆铮握着电话的手，猛地收紧。
他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碧蓝的大海，久久没有说话。
苏-晚-……死了？
那个他爱了六年，也恨了六年的女人，就这么死了？
他的心里，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也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空茫。
像一场荒诞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陆铮？你在听吗？”
“嗯。”陆铮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你……节哀。”秦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事。”陆铮说，“都过去了。”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到念念正站在客厅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画，看着他。
“爸爸，你怎么了？”
陆铮走过去，蹲下身，将儿子抱进怀里。
“没事。”他笑着说，“爸爸只是在想，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他没有告诉念念，他的亲生母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或许以后会说。
但不是现在。
他只想让他的童年，简单，快乐，无忧无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向他袭来。
几天后，他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国际快递。
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陈旧的，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那个女人的眉眼，和苏晚，有七分相似。
而她怀里的那个婴儿，胸口处，有一个小小的，蝴蝶形状的胎记。
和念念胸口那个，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