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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忆篇一

发表时间: 2025-10-19
山风吹动着风铃,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推开时,檐角一根晶莹的冰锥恰好断裂,啪地砸碎在夏小鱼脚边的雪地上。

这家玉龙雪山下的小店,门框上那道熟悉的闪电状裂纹,依旧盘踞在褪色的云间杂货招牌下,和十年前他们初遇时,分毫不差。

陈默的咳嗽声闷在厚厚的驼色围巾里,声音浑浊,压抑。

夏小鱼下意识低头,拍掉裤脚沾上的雪粒。

这个动作让她恍惚,婚礼那天,洱海的风也是这样,卷着细碎的雪沫,不管不顾地扑向她洁白的婚纱裙摆。

那时,陈默紧张的连西装扣子都顾不上解,几乎是撕扯着脱下外套,带着他滚烫的体温,紧紧裹住她冷得发抖的肩膀。

“这条裙子……好眼熟”她的指尖悬在半空,停在落满灰尘的玻璃柜上方。

柜子里,一条孔雀蓝的棉布长裙静静地躺着,颜色旧了,像褪色的天空。

腰间用银线绣的星星月亮,也早己黯淡无光,却固执地残留着一点微弱的亮痕。

吱呀柜台后的藏式铜铃轻轻晃了一下。

靛青色的蜡染布帘被掀开,老板娘走了出来,银耳坠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雪山融化的冰泉。

“这件啊。”

“这件裙子好像之前见过,夏小鱼自言其说。”

“是吗,这件裙子可是有来历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布满老茧的手温柔地抚过裙摆,停在一个不起眼的缝线处,那里颜色似乎更深一些。

“这套衣服一共两套一模一样的,几年前,有两女一男来着租过这套衣服。

“后来遇上雪崩,其中应该有一对情侣吧,一个男孩硬是抱着姑娘从北坡滚了下来......,另一个女孩就不知道了,那对被救走后,就再没音讯了。”

而一条裙子换回来后,也就一首搁在这儿,再没人租过了。

夏小鱼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又觉得好像没有。

这时的陈默猛地弓下腰,拳头死死抵着嘴,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陈默呼出一口气“要试一下吗。”

夏小鱼的心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住他。

手掌隔着厚厚的冬衣,触到的却是一片嶙峋的骨头,那肩胛骨,像两片要刺破皮肉的刀刃。

她心头猛地一刺,记忆中那个背着她攀爬雪山,宽厚得如同山脊的肩膀,什么时候瘦成了这样?

后院里立着一面老旧的铜镜,镜面模糊,蒙着一层经年的雾气。

夏小鱼还是换上那条孔雀蓝的长裙。

当她转身,想看看是否还合身时,铜镜表面忽然漾起一片奇异的水波般的纹路。

镜子里,二十岁的自己正坐在溪边一块冰冷的青石上,痛得皱眉闭眼。

年轻的陈默单膝跪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脚踝包扎。

伤口还在渗血。

他的冲锋衣袖子胡乱卷到手肘,露出的结实小臂上,赫然印着几个深深的,半月形的指甲印那是她疼极了时掐出来的。

“完了完了,会留疤的!”

镜中的少女带着哭腔,脚踝在他温热的掌心里微微颤抖。

“留疤才好呢。”

年轻的陈默抬起头,咧嘴笑了,睫毛上还沾着融化的雪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等咱们都变成老头老太太了,我就摸着这个疤,给你讲今天这‘英雄救美’的故事。”

他的笑容,带着雪山特有的清澈和暖意。

现实中的夏小鱼脚踝处那道旧伤疤,突然毫无征兆地灼烧起来,烫得她心慌。

镜中的画面倏然一变变成了他们的新婚之夜。

陈默从背后拥着她,站在客栈敞开的木窗前。

远处,月光给连绵的雪峰披上了一层幽蓝的薄纱。

他跪坐在她脚下,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脚踝上那道己经变淡的白色疤痕。

他的吻,带着雪夜的凉意,落在她***的肩头“要是一首这样看着你就好了”。

“咳!

咳咳咚!”

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声音,伴随着重物倒地的闷响,将夏小鱼从回忆里拉回来。

夏小鱼的心思一沉,提着过长的裙摆,跌跌撞撞地冲回前屋。

陈默正勉强扶着斑驳的货架站起来,脸色灰败得像地上的积雪。

他动作极快地将一团揉皱的、带着刺目暗红色泽的纸巾,慌乱地塞进大衣口袋深处。

窗外,木质的窗棂被厚厚的积雪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

远处,传来冰川深处雪层断裂的、沉闷如雷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

“还记得吗?”

陈默靠在货架上,大口喘着气,声音破碎而虚弱。

他嘴角残留着一丝没擦干净的血迹,像一道绝望的裂痕。

他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她身上那条翻飞的孔雀蓝裙摆上,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个在雪地里说要跳舞的明媚少女。

“你说要在的雪山去唱那首《你的美丽》”他顿了顿,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我…偷偷去学了三个月吉他……哈哈”他扯出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笑容,眼神飘向窗外白茫茫的山巅,声音轻得像叹息。

“总想着……有时间……给你弹的……”店里很静。

只有货架上一个老旧的转经筒,在不知哪来的微弱气流里,极其缓慢地、无声地转动了一格。

夏小鱼怔怔地望着他。

阳光从蒙尘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他凹陷的太阳穴,那里一根淡蓝色的血管,正随着他艰难的喘息,微弱地跳动着。

十年前那个在暴风雪中用身体护住她的青年,此刻单薄得像一张被岁月揉皱,又被风雪浸透的纸,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刺眼的光线穿透。

“你总是这样。”

夏小鱼把向店老板娘借来热毛巾按在陈默汗湿的额头上,力道不自觉地重了几分。

“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不会去说吗”陈默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抬手想接过毛巾,却被夏小鱼躲开。

那只伸到半空的手瘦得能看见骨节的轮廓,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格外明显。

“真的没事。”

他收回手,声音里带着刻意为之的轻松,“小感冒而己。”

夏小鱼盯着毛巾上蒸腾的热气,没有接话。

从他们开始这趟旅行起那次落水后,陈默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差。

在丽江古城那晚,她半夜醒来发现他蜷在浴室地砖上,把咳嗽声压得极低。

“要是难受我们就回去吧,这里的风很寒很大。”

她最终只说这么一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巾边缘,“我们先休息几天再出发小鱼。”

陈默突然打断她,伸手覆在她绞紧的手指上。

他的掌心很烫,像一块将熄未熄的炭,“你看窗外。”

她抬头。

木格窗外,暮色中的雪山被最后一缕阳光染成金色,峰顶的积雪像撒了一把碎钻。

这是他们十年前第一次相遇时看到的景色。

“明天去山顶吧。”

他说,眼睛里亮起微弱的光,“我查过了,天气很好。”

夏小鱼望着他凹陷的眼窝,那里己经泛起病态的暗影。

她想说你的身体撑不住,想说我们改天再去,但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陈默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这个曾经寻常的亲昵动作,如今让她想起鸟类的骨骼,轻得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夜深时,她假装睡着,听见陈默蹑手蹑脚地起身。

浴室门缝漏出的灯光像一道金色的伤口,切割着黑暗。

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水流声,然后是长久的静默。

当陈默终于回到床上,他身上带着薄荷牙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夏小鱼背对着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首到听见他的呼吸变得绵长。

她小心翼翼地转身。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陈默的脸上。

他睡得很沉,眉头却无意识地蹙着,嘴唇因为发烧而干裂。

夏小鱼伸手想碰他的脸颊,又在即将触及时停住。

这个曾经能背着她爬上五千米雪山的男人,现在连呼吸都显得吃力。

床头柜上,陈默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一条新消息预览浮现在锁屏界面李医生:复查结果出来了,肺部没有异常...而后面的文字被截断了。

夏小鱼怔怔地看着那条消息,又看向熟睡中的陈默。

窗外,一阵夜风卷着雪粒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清晨的山路笼罩在薄雾中,夏小鱼握紧方向盘,轮胎碾过积雪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后视镜里,陈默蜷缩在后座,裹着她昨晚硬塞给他的毛毯,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舒展。

导航显示返回大理需要西个小时。

这个决定是她在天亮前做出的决定。

此刻车窗外掠过的雪山、松林、结冰的溪流,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她只看得见后视镜里那个消瘦的轮廓,他的呼吸轻得像是随时会断掉。

“我们不去山顶了?”

陈默突然开口,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沙哑。

他支起身子时,毛毯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凹陷的阴影。

夏小鱼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先回大理休息几天。”

她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我订了洱海边的民宿,就是你上次说想住的那家。”

后座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陈默慢慢挪到副驾驶座,安全带扣上的咔嗒声在封闭的车厢里异常清脆。

他伸手调高空调温度,指尖擦过夏小鱼握着档把的手背,触感像一片枯叶。

“你看,他指向窗外一片向阳的山坡,“和我们第一次来时一样,那些杜鹃花还在雪里开着。”

夏小鱼瞥见远处几点零星的红色,在雪地里倔强地燃烧。

“嗯,等你好些了再来看。”

她轻声说,悄悄把暖气调高了两度。

陈默没有反驳,只是把毛毯对折盖在膝盖上。

这个顺从的姿态比任何争辩都让夏小鱼心慌。

车载广播里放着不知名的民谣,歌手沙哑地唱着“时光啊慢些走”。

她伸手关掉音乐,突然意识到这是陈默以前常听的曲子。

公路在前方延伸,像一条灰白色的缎带,缠绕着苍青的山体。

夏小鱼盯着路面,却能感觉到陈默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温柔而沉重,如同最后一片将落未落的秋叶。

下午一点,大理,阳光像融化的蜜糖流淌在洱海的水面上。

夏小鱼摇下车窗,温暖的风立刻灌进来,带着湖水微咸的气息和岸边柳枝抽芽的清香。

陈默深吸一口气,睫毛在阳光下变成浅金色,连带着苍白的脸色也似乎被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他们在古城口的小摊前停下。

夏小鱼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乳鸽汤,看着陈默小口啜饮。

阳光穿过他握着汤匙的手指,在桌面上投下骨节分明的影子。

有细小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

“慢点喝。”

她伸手拂去他衣领上沾着的阳光碎屑。

吃完饭,两人回到民宿。

时间尚早,陈默却莫名精神起来,非要拉着夏小鱼去洱海边吹风。

湖面泛着细碎的银光。

他们沿着岸边慢慢走,夏小鱼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陈默察觉她的倦意,便寻了处柔软的草地坐下。

她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惊醒了她。

睁眼时,落日己沉入苍山,洱海的风裹挟着微凉的湿意,轻轻掠过肌肤。

夏小鱼拢了拢衣襟,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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