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国际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里,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芒将陆屿的侧脸切割得明暗交错。
三十五岁的他指尖夹着一支古巴雪茄,烟雾缭绕中,对面张曼妮递来的名片被他随手丢在桌角——这种带着刻意妩媚的奉承,他早己在商海沉浮中练就了免疫。
“陆总,城西那块地的合作,我们还可以再谈谈……”张曼妮的指甲在他手腕上轻轻划过,带着不言而喻的暗示。
陆屿笑着抽回手,端起高脚杯抿了口勃艮第红酒,胃里却翻涌着一阵空洞的灼热。
从白手起家到身家千万,他赢得了财富,却弄丢了太多东西——父母日渐佝偻的背影,发小王阳结婚时自己缺席的遗憾,还有那个叫苏晓冉的女孩,在他最落魄时离开的决绝。
凌晨一点,陆屿拒绝了张曼妮的“送行”,独自坐进黑色宾利。
车载音响里循环着朴树的《平凡之路》,“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的旋律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己麻木的神经。
“去看看爸妈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酒精***神经突然失控,方向盘猛地向左偏移,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视野。
剧烈的撞击声震得他耳鸣,安全气囊弹开的瞬间,陆屿最后一个念头是:早知道就不酒后开车了,还没来得及跟爸妈说句“我错了”。
“阿屿!
快醒醒!
公交要到海州市一中站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陆屿沉重的意识。
他猛地坐首,刺眼的阳光透过公交车窗砸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
转头望去,黑胖的王阳正咧嘴笑,手里还攥着一个啃得只剩馅的肉包:“失恋了也别装睡啊,苏晓冉拒绝你,又不是天塌了。”
海州市一中?
苏晓冉?
陆屿愣住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没有常年握方向盘磨出的薄茧,皮肤透着少年人的细腻;再摸向脸颊,胡茬细软得几乎感觉不到。
公交车站的反光玻璃里,映出一张十七岁的脸: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眼神却亮得惊人,身上还穿着洗得发白的海州市一中蓝白校服。
“我……重生了?”
陆屿喃喃自语,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想起2005年的夏天,自己拿着二本录取通知书躲在房间里哭,想起后来为了赚钱,把爸妈留在老房子里独自生活,想起苏晓冉——那个高中时暗恋三年,却在他表白时说“我想考去北京”的女孩。
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拉回他的思绪。
王阳推了他一把:“发什么呆?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下午还要去拿录取通知书呢。”
录取通知书!
陆屿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前排座椅。
他跟着王阳走下公交车,脚踩在熟悉的柏油马路上,看着路边杂货店门口贴着的《七里香》海报,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葱油饼香气,眼眶突然发热——原来那场车祸不是终点,是命运给了他一次重新洗牌的机会。
两人刚走到海州市一中门口,就看到一群穿着校服的女生骑着自行车过来。
为首的女生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风一吹,淡淡的栀子花香便飘进陆屿的鼻腔。
是苏晓冉。
十七岁的苏晓冉,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正和身边的女生说笑,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
陆屿的心跳骤然加速,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就是这个夏天,他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向苏晓冉表白,却被她以“高考重要”为由拒绝,后来她考上了北京的大学,两人从此断了联系。
“陆屿!
你怎么在这里抽烟?”
苏晓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怒气。
陆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王阳手里拿了一支烟,还点燃了。
他慌忙把烟扔在地上踩灭,看着苏晓冉皱起的眉头,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你是谁?”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王阳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阿屿,你傻了?
这是苏晓冉啊!”
苏晓冉也愣住了,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陆屿,你……失恋就假装不认识人?
也太没风度了吧。”
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
陆屿转头,看到赵鹏走过来,他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手里拿着最新款的MP4,眼神里满是傲慢——这个前世靠父亲的建材生意发家,后来在同学聚会上对自己点头哈腰的人,此刻还带着少年人的不可一世。
陆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记忆。
他挺首脊背,看着赵鹏:“我认不认识谁,跟你有关系?”
赵鹏没想到平时有些怯懦的陆屿会突然硬气,愣了一下才反驳:“苏晓冉这么优秀的女生,拒绝你是对的,你就该认清自己的差距!”
“我的差距?”
陆屿笑了,目光落在苏晓冉身上,“至少我不会用父母的钱装阔。”
苏晓冉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连忙打圆场:“好了,快上课了,你们别吵了。
陆屿,你以后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看着少女认真的眼神,陆屿心里一软,点点头:“知道了。”
上课铃响起,苏晓冉和同学快步走进校园,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晃动。
陆屿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自己上了大学后,为了所谓的“成功”,把这个夏天的心动抛在了脑后。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发什么愣?
走了!”
王阳拍了他一下,拉着他往教室走。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陆屿看着脚下的影子,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他不仅要考上好大学,要赚很多钱,更要守住身边的人,弥补所有的遗憾。
教室走廊里,同学们的喧闹声、老师的讲课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陆屿走进熟悉的高三(3)班教室,看到自己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桌上堆着高高的复习资料。
他坐下后,王阳凑过来:“晚上去网吧包夜?
玩会儿《梦幻西游》放松一下。”
陆屿摇摇头:“不了,我想复习。”
王阳一脸震惊:“你没发烧吧?
平时喊你复习比登天还难。”
陆屿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翻开数学课本,看着上面熟悉的公式,前世因为贪玩落下的知识,此刻却觉得格外亲切。
他知道,这是他逆转青春的第一步,必须脚踏实地。
午休时,陆屿去食堂吃饭,刚坐下就看到苏晓冉和几个女生坐在不远处。
他犹豫了一下,端着餐盘走过去:“请问,这里有人吗?”
苏晓冉愣了一下,点点头:“没人,你坐吧。”
陆屿坐下后,心跳有些加速。
他看着苏晓冉餐盘里的青菜和米饭,想起前世听说她家境普通,母亲常年卧病,父亲打零工赚钱,她总是省吃俭用。
“你怎么不吃肉?”
他忍不住问。
苏晓冉脸颊微红:“我……我不太想吃肉。”
陆屿没拆穿她的谎言,而是把自己餐盘里的红烧肉夹给她:“我不爱吃这个,你帮我吃掉吧。”
苏晓冉愣住了,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又看了看陆屿,小声说:“谢谢你。”
旁边的女生笑着打趣:“晓冉,陆屿对你挺好的嘛。”
苏晓冉的脸更红了,低下头默默吃饭。
陆屿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满是暖意——这一世,他要从这些小事做起,慢慢靠近她,守护她。
下午,班主任李老师拿着录取通知书走进教室。
当念到“陆屿,江城财经学院”时,陆屿心里没有前世的失落,反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江城财经学院虽然是二本,但那里有他未来创业需要的人脉和机遇,更重要的是,江城离海州不远,他可以常回家看看爸妈。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陆屿看着上面的校名,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认真整理笔记的苏晓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知道,十七岁的夏天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他要一步一个脚印,改写自己的人生轨迹,也守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放学回家的路上,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
陆屿骑着自行车,看着路边熟悉的风景——杂货店老板在门口扇着蒲扇,卖西瓜的小贩在吆喝,几个小孩在路边追逐打闹——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想起爸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想起王阳没心没肺的笑容,想起苏晓冉清澈的眼睛——这些都是他前世忽略的珍贵,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错过。
推开家门,母亲周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屿回来啦?
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陆屿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眼眶一热,走过去抱住她:“妈,我回来了。”
周兰愣了一下,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肉麻?
快去洗手!”
陆屿点点头,走进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十七岁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这场重生,是命运的馈赠,他一定要牢牢抓住,活出一个没有遗憾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