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西月,春光正好,御花园的牡丹开得雍容华贵,可坤宁宫偏殿外的选秀队伍里,沈青棠只觉得眼皮重得能挂铅。
她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白皙的指尖揉了揉泛红的眼尾,发间那根绣着海棠花的素银簪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差点把松松散散挽着的发髻晃散。
身后的秀女们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往她身上瞟——谁都知道,吏部尚书家的嫡女沈青棠,是这次选秀里最不用愁的,家世相貌皆是上选,可偏偏这位主从进殿起就没正经过,一会儿踢踢脚下的金砖,一会儿盯着梁上的雕花走神,活像个来逛庙会的,半点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
“下一位,吏部尚书之女,沈青棠。”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响起,沈青棠一个激灵,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裙,迈着不太稳的步子进了殿。
殿内气氛肃穆,皇帝端坐在上首的龙椅上,皇后陪在一侧,下头还坐着几位宗室亲王和重臣,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换做别的秀女,早就紧张得手心冒汗,可沈青棠脑子里只有昨晚没看完的话本——那本《江湖浪子俏佳人》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偏偏被母亲催着早睡,害得她今早睡过了头,连发髻都是丫鬟匆匆挽的,此刻后脑勺的头发正一缕缕往下掉。
“臣女沈青棠,参见陛下,皇后娘娘,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依着规矩屈膝行礼,动作不算标准,却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随意,尤其是垂着头的时候,还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皇帝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朱笔,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抬起头来。”
沈青棠依言抬头,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露了出来,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只是眼下淡淡的青黑暴露了她的熬夜实况,眼神也有些惺忪,没什么光彩,倒像是只没睡醒的小猫。
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几位大臣暗暗点头——这沈小姐的相貌,确实担得起“倾城”二字。
可没等众人夸赞的话说出口,站在最前头的李丞相突然往前迈了一步,颤巍巍地指着沈青棠,语气凝重:“陛下,此女眼神桀骜,面带轻慢,恐非善类,入宫怕是难以安分!”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沈青棠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又抬头看向李丞相,眼神里满是疑惑:“丞相大人,您确定是桀骜,不是……困的?”
话音刚落,她脑后的发髻终于支撑不住,“哗啦”一声散了开来,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恰好遮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配上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活像个刚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的懒虫。
皇帝刚端起的茶盏顿在半空,茶水差点洒出来,他看着沈青棠那副狼狈又无辜的样子,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皇后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训斥,就见沈青棠抬手把脸上的头发往脑后一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秀的眉眼,语气无比真诚地对着李丞相拱了拱手:“丞相大人,真不是臣女轻慢,实在是昨晚看话本看太晚了。
那话本讲的是江湖侠客行侠仗义,太精彩了,臣女一看就看到了丑时,今早卯时就被母亲叫起来梳妆,前后加起来只睡了两个时辰,眼神要是不清亮,那是真困的,非战之罪啊!”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语气诚恳,甚至还带着点小委屈,听得殿内众人都愣住了。
李丞相的山羊胡气得一翘一翘的,手指着沈青棠,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
选秀乃国之大事,岂容你如此儿戏!
竟还敢在殿上提什么话本,简首是胆大包天!”
“丞相大人息怒。”
沈青棠连忙摆手,一本正经地解释,“臣女这不是儿戏,是真诚。
您想啊,要是臣女现在假装端庄,装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蒙骗了陛下和娘娘,日后您发现我其实是个爱熬夜看话本的睡神,岂不是更欺君?
那罪名可比现在的轻慢大多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这话逻辑通顺,还带着点歪理邪说的可爱,把李丞相堵得哑口无言。
皇帝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把茶喷了出来,指着沈青棠哈哈大笑:“好一个‘非战之罪’!
好一个‘真诚’!
朕看你这性子,倒比那些装模作样的秀女有趣多了!”
他放下茶盏,大手一挥,对着旁边的太监总管说:“就她了!
封个……嗯,看你这爱睡觉的样子,就叫‘睡美人’吧!”
太监总管脸都白了,连忙凑到皇帝耳边,压低声音提醒:“陛下,万万不可啊!
封号哪有‘睡美人’的先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皇帝想了想,觉得有理,又看了看沈青棠鬓边散落的海棠花发簪,改口道:“那就叫棠贵人,住碎玉轩!”
沈青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屈膝行礼:“谢陛下恩典!”
她低头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啊,熬夜看话本还能歪打正着,这宫,算是进来了!
殿外的秀女们听到里面的动静,都惊呆了——谁能想到,选秀现场翻车最严重的沈青棠,竟然是第一个被选中的?
还得了个“棠贵人”的封号?
沈青棠跟着太监走出偏殿,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脚步轻快地往碎玉轩走去。
阳光洒在她的长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边走边打了个哈欠,心里美滋滋地想:果然,做人还是真诚点好,哪怕是摆烂,也能摆得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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