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热浪像无形的蒸笼,将青云宗外门演武场罩得密不透风。
青石地面被晒得发烫,脚踩上去能清晰感受到热气顺着布靴缝隙往上窜,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三百余名外门弟子身着统一的青灰劲装,手持制式木剑,正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演练宗门基础剑式“流云十三式”。
剑风呼啸间,木剑划破空气的锐响连成一片,竟在演武场上空织成一道无形的气网,显露出青云宗作为方圆千里顶尖宗门的底蕴。
唯有队列末尾的叶辰,动作与这份规整格格不入。
他身形单薄,比同龄弟子矮了小半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黏在光洁的额头上,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拖拽浸了水的棉絮,木剑划过空气时软绵无力,连“流云十三式”的第一式“流云初势”都难以连贯。
剑招落下时,木剑砸在木桩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声,连一道浅浅的白痕都留不下,与其他弟子动辄劈出木屑的力道形成刺眼对比。
三年前,他还是青云宗最耀眼的新星。
作为内门长老叶南天的独子,他天生自带“先天剑骨”——这是修仙界百年难遇的剑修体质,引气入体仅用三日,炼气三层便能斩断百年古木,炼气五层时更是以一剑劈开宗门后山的青石崖,让宗主亲自出面,当着全宗门弟子的面断言:“叶辰此子,百年难遇,将来必能带领青云宗突破瓶颈,走向更高峰!”
那时的他,身着内门弟子的月白长袍,站在演武场中央接受众人仰望,连长老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敬畏,谁能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会让他从云端跌入泥沼。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在修炼室冲击炼气七层,距离筑基期仅一步之遥。
就在灵气即将冲破瓶颈的瞬间,丹田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丹田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先天剑骨也随之受损,体内的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流失。
等到他再次醒来,修为己从炼气六层跌回炼气一层,丹田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连最基础的灵气储存都做不到。
一夜之间,天才沦为废柴,曾经的追捧变成了如今的嘲讽。
“看那叶辰,挥剑跟没吃饭似的,还占着内门弟子的名额,真是浪费资源。”
“小声点,再废物也是叶长老的儿子——不过听说叶长老上个月闭关冲击金丹期失败,现在还躺在疗养阁里昏迷不醒,没了靠山,他就是条丧家犬。”
“要我说,他就该主动退到外门,别在这儿碍眼!
咱们外门弟子每月才三块下品灵石,他倒好,占着内门名额,就算降了待遇,也比咱们多拿两块,凭什么?”
细碎的议论声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叶辰的耳朵。
他握着木剑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处的皮肤绷得发亮,甚至能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木剑的剑柄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没有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木桩——那是三年前他用一剑劈开的木桩,如今木桩上的裂痕依旧清晰,可他拼尽全力挥剑,也只能在木桩表面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印,连木屑都削不下来。
“叶辰!”
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惊雷般炸在演武场上,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三百余名弟子齐齐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队列末尾。
外门执事周通身着玄色镶金边的执事长袍,腰间悬着一柄青铜长刀,刀鞘上刻着繁复的云纹,彰显着他外门执事的身份。
他身高八尺,体型魁梧,每一步踩在青石地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走到叶辰面前时,阴影将叶辰整个人笼罩,居高临下的眼神里,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周通与叶南天素有嫌隙,早年曾因争夺内门长老之位与叶南天结怨,如今叶南天重伤昏迷,叶辰沦为废柴,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叶家的机会。
“今日宗门发放月例灵石,按规矩,内门弟子每月十块下品灵石,外门弟子三块。”
周通的声音刻意提得洪亮,确保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清,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弟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但你叶辰,如今修为不过炼气一层,却还占着内门弟子的名额,长老会己经决定,从今日起,你降为外门弟子,月例灵石按外门标准发放——三块下品灵石,够你勉强维持修炼了。”
话音未落,一个粗布布袋“啪”地砸在叶辰脚边,布袋落在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袋口散开一条缝隙,三块淡青色的下品灵石滚了出来,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灵气光晕。
这三块灵石,像是在所有人面前扇了叶辰一记响亮的耳光,清晰地宣告着他“废柴”的身份。
周围传来压抑的哄笑声,有人甚至故意发出“啧啧”的感叹,还有人用脚尖踢了踢滚到脚边的灵石,语气戏谑:“叶少主,快把你的灵石收好吧,别丢了,不然连修炼的资源都没了。”
叶辰弯腰,缓缓捡起地上的灵石和布袋。
指尖触碰到灵石时,能清晰感受到其中微弱的灵气,可这灵气对他而言,却像是烫手的山芋——三年来,他尝试过无数次吸收灵石灵气修复丹田,可每一次灵气都会从丹田的裂痕中流失,这些灵石对他来说,与普通的石头几乎没有区别。
屈辱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胸口闷得发疼,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缓缓抬头,首视周通的眼睛,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倔强:“周执事,我父亲虽重伤在床,但我身为叶家子弟,绝不会放弃修仙之路。
丹田破碎可以修复,先天剑骨受损可以恢复,还请执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重新证明自己。”
“机会?”
周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放声大笑,笑声粗犷而刺耳,“叶辰,你以为机会是给废柴的吗?
三年了!
整整三年!
你的丹田连一丝愈合的迹象都没有,先天剑骨沦为凡骨,你以为你还能回到过去?
别做梦了!”
他上前一步,猛地抬手,一巴掌拍在叶辰的肩膀上。
周通是炼气八层的修为,这一掌虽未动用全力,却也带着浑厚的灵气,叶辰只觉得肩膀像是被巨石砸中,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三步,才勉强站稳。
肩膀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手臂瞬间失去了力气,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像你这样的废柴,一辈子都只能是炼气一层,老老实实当个外门弟子混日子,别再痴心妄想什么证明自己!”
周通的声音带着威胁,“再敢顶撞我,别说三块灵石,你连外门弟子的身份都保不住!”
周围的弟子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看叶辰——有同情,有嘲讽,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叶辰看着掉在地上的木剑,剑身上沾了尘土,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木剑,重新握在手中,尽管手臂还在发抖,却依旧摆出了“流云初势”的起手式。
阳光愈发刺眼,汗水模糊了视线,可他的眼神却像淬了火的精钢,亮得惊人。
丹田破碎又如何?
先天剑骨受损又怎样?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握着剑,就绝不会放弃。
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站在演武场中央,让所有嘲笑他的人,都只能仰望;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叶家的荣耀,踏上九天之巅,成为真正的至尊!
周通看着叶辰倔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没有再动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得太过分难免落人口实。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玄色长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尘土,落在叶辰的鞋面。
演武场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规整,剑风呼啸,锐响连连,可这一切都像是与叶辰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独自站在队列末尾,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流云初势”,木剑挥出的力道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多了一份坚定。
夕阳西下,演武场的弟子渐渐散去,只剩下叶辰一个人。
他握着木剑,站在空荡荡的演武场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心中默念着母亲临终前的话:“辰儿,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娘留给你的玉佩,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帮你渡过难关。”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戴着一枚黑色的玉佩,玉佩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花纹,质地温润,三年来一首佩戴在身上,从未有过异样。
此刻,玉佩贴着肌肤,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像是在回应他的信念。
叶辰握紧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或许,母亲说的是真的;或许,他的逆袭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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